白林

白林,女。2002年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已發表作品:〈魔鬼的彩帶〉〈假如鏡子能說話>〈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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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要找什麽?23

(2009-05-07 13:54:56) 下一個

13

 

 赤裸在陽光下的沙灘變得五彩繽紛了。那些女人,全身塗滿了栗色的防曬膏,看去比水瀨還滑溜。她們在沙灘上晃來晃去,也不好好躺下做日光浴,老在那想方設法擺弄著自己風騷四溢的臀部,好讓它招搖過市。可在這片沙灘上她們不能光腚,所以,她們不得不穿上牙線式泳裝,就是用一根線來遮住她們的臀部。

 臨近中午時,先前來找東西的女人又回來了。她離開了一個多小時,看來她是為了要去取一架機器。女人把那機器放到沙土上,衣服仍然那麽肥大,在風裏飄蕩著。女人按下電鈕,機器吼了一聲,接著就發出一種平穩的馬達聲,在沙土裏爬行著。淑芳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機器,遠遠看去覺得好象在電視裏見過,是一種專門用來在沙土中尋找金屬的機器。為這個機器做廣告的還有個男人,他高舉著手裏的一個什麽金首飾說,來啊!和我一起來尋寶!淑芳記得她丈夫看完了廣告就把那男人大大地譏笑了一番。不過此刻淑芳已經沒心思去想這些了,因為那機器使明鏡的空氣沙土飛揚,淑芳連著打了幾個噴嚏,她覺得鼻子裏爬進了無數的黏蟲,奇癢無比。這女人恐怕不大正常,淑芳狠狠瞪了那女人一眼。當那些栗色屁股們紛紛扭著牙線去了別處時,淑芳也不想再吃灰塵了,她預備跟著那些女人,沒準還能找到一家便宜的海邊餐廳吃點東西。反正下午沒什麽事,淑芳丈夫到此開會,她本來就是隨他一起來玩的。淑芳起身離開了那個露天咖啡座,沿著一條沙灘邊的石子路,朝另一片更熱鬧的沙灘走去。

大概就是在淑芳離去不到十分鍾時,那個女人,就是那個用機器找東西的女人,坐在了她剛才坐過的那把椅子上。女人麵帶苦相,眼珠瞘在深不見底的眼窩裏,像是得了什麽病,而且病情正日益加重。她坐下後,擦了擦從太陽穴上滑下的汗,用手拉起鬆垮垮的領口不停地扇風。從咖啡座那一頭向她走來一個招待。

買一客三明治送冰水嗎?女人對這個留小胡子的招待說。

不送。冰水要另外買。

可美國都送。那我買冰激淩送嗎?

也不送,這沒這個規矩。

好吧,來一瓶冰水。

 一對東方麵孔的老夫婦,手拉著手,頭上戴著白色的遮陽帽,坐在了女人那張桌子的另一邊。她看著他們身上同樣花色的夏威夷式襯衣,他們也對她淡淡地笑了笑。然後轉頭向小胡子要冰激淩去了。

我從美國的佛羅利達來。你們從哪來?女人忽然碰了碰那位老太太的手。

美國。老太太不得不轉回頭來說。

來這幾天了?

昨天剛來。老太太這次隻拿眼睛對女人的方向瞟了眼。

我來一個星期了,我是來算帳的。我先生移民美國前在澳門欠了這裏一些人的債,現在他死了,他們問我討錢,我不能不來把帳算清。你們看,我把乳房拿掉了,我就不會生癌了。現在我用這個機器找東西是我生活的重心。我是在廣告裏看見的。前些時我找到過一個小銀鐲子。我來這之前,他們說這裏沙灘也多,我就帶來了,花一點錢就能運來,很方便。也許我能找到金表。

那對老夫婦相互看了看,默默地吃著小胡子送來的冰激淩。

聽說這裏的炒蝸牛和上海的炒螺螄差不多。

什麽叫螺螄?那位老先生眯起眼問。

  一種蟲子,很好吃的。

那對老夫婦又相互看了看,忽然站起來,接著匆匆離開了。就像那些在國外自以為百分之百洋化了的東方人一樣,無論他們來自哪個地域,他們和自己同胞說話的時候常常表現出一種高傲的冷漠,好象和你不是同胞關係,而是主仆關係。再不就是顯出一臉的懷疑或是驚訝,好象你和他們不是同一個膚色,好象西方文化會比東方文化高明,好象你是個偽造者。當你無所適從望著他們時,你真不知道他們這種沒道理的高傲,冷漠,懷疑和驚訝是出於可笑的無知呢,還是因為金錢和地域讓他們產生了優越感。就像眼前的這個女人,她的長相和其它同胞沒多大差別,無非是瘦了點,眼窩深了點。她的話語也沒什麽可驚奇的,頂多是愛嘮叨了點。再就是像她自己說的那樣,為了防止生癌把乳房割掉了。可這並不是她的過錯,這女人什麽錯都沒有,唯一讓人替她要擔心的事就是她年輕時遺留下的盲目,對信仰以及對生活的盲目性。好在那女人並沒理會老夫婦對她的不禮貌,她坐在那喝完了她的水,同時對著自己說完了她想說的話,然後拿起那個尋寶機,回到了沙灘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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