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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手裏攥著那三顆偉哥來到廚房還沒來得及把藥吞下肚又被裏麵的情景弄迷惑了。上個星期的今天,或者是再上個星期,總之每逢周日這個時候,就是上午差不多快12點的時候,那台上千瓦的電爐上總會誕生出一道集南北口味為一鍋的家鄉菜。在這隻巨大號的不鏽鋼菜鍋裏也總會冒著生抽,蠔油,四川辣醬,甜醋,大料,胡蘿卜以及泰國薄荷香精的怪味。過去王先生一聞到那鍋菜的怪味就會想起小周,這個第一次吃這道菜就想念起自己家鄉養豬槽的學生,他那個號啕大哭的模樣總讓王先生感到羞愧。
邦舊自由了。正在吃泡飯的王太太已經有好多天沒給它傳教了。不過它並不開心,它遠離著那扇通往後院的玻璃門,在一個木製梯凳後一動不動地趴著,眼神憂鬱,鼻子伸在前爪的絨毛裏。因為它知道雨天它必須和那兩盆枯瘦的植物一起到後院裏去接受洗禮。邦舊認為這是由於王太太怕費水,就利用雨水讓它洗澡,所以它就特別憎恨雨天。它見王太太吃完了泡飯,它就知道它的時刻到了。可它不願意出去淋雨受罪,如果在後院裏呆上一整天,它保險要餓肚子。她不是沒幹過這事,而且還不止一次。邦舊在法語裏是問好的意思,此刻邦舊討好地搖著尾巴舔著王太太腳上的濕氣,好象王太太的腳是塊好吃的肉骨頭。自從邦舊偶爾一次舔了王太太長滿濕氣的腳後,她就不再討厭狗的舌頭了。尤其是在她腳氣發作時期,她希望,甚至勾引邦舊過來舔她的腳。邦舊不是純種狗,極其聰明,它舔著王太太的腳不時抬眼偷偷觀察她的臉色。它看見手裏拿著空碗的王太太閉著陷在深眼窩裏的雙眼,發黃的臉上露出了光澤,心裏便得意起來。然而它隻得意了三分鍾,王太太也隻享受了三分鍾的狗舌頭,三分鍾後,她抽回了腳。邦舊知道一切都無濟於事了,它吠著躥到王先生的腿上。王先生的筷子上正夾著一片榨菜,經不住它的跳躍,榨菜掉進了邦舊眼裏,不過邦舊顧不了疼痛,它現在要緊的是把頭貼在王先生胸前,用它全部的哀傷去換取王先生的庇護。果然,王先生放下筷子,摸了摸它的頭。幾秒鍾後,當王先生麵帶愧色準備出賣邦舊時,王太太卻說,邦舊,和我一起到起居室看電視去。王先生怯生生地望著王太太把邦舊從他懷裏抱走了。往日她從星期日清早開始,一直要忙到禮拜結束,通常是在下午敲過五點才會離開教堂。放過邦舊對王太太來說已經是破天荒的事了,看樣子她連禮拜也不去做了。陰森森的細雨在他心裏蒙上了一層灰色,他不知道王太太是臨時突發奇想呢,還是又玩起了什麽新花樣。自從王太太把自己的乳房割掉後,他就一直活在惶恐中,甚至連王太太的一個眼神他都感到心驚肉跳,總想著自己是不是就此活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