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一直割到兩家後院邊,就是兩棟房屋的中間地帶才停下馬達,一個把割草機稍稍移到身側,一個背靠在扶手上。王先生首先發現了那個做日光浴的女人,他轉過脖子大刺刺地遙望起來。跟著,淑芳丈夫的眼珠也從鏡片後伸了出去,與那惹眼的地方對成了一條直線。天很熱,太陽火球般地砸下來,割下的草蒸發著濕濕的草腥味。兩個男人臉上淌著汗,也不說要抹一抹,隻管就那麽站著說話,常常還仰麵大笑,隻是不知道什麽事讓他們那麽好笑。他們常常聊了半個多鍾頭後,似乎仍然沒有盡興,仍然還有很多話要說。可人肚子裏的話是說不完的,兩個男人也知道把話說到差不多時,就該留到下次再說了。所以半個鍾頭後,他們又各自拉響了馬達,繼續割草。當然,他們也不是每次割草都能聊上半個鍾頭的。比方當他們看見王太太晃著衣服從廚房玻璃門裏走出來的時候,兩位先生就會自動停止說話,重新割起草來。假如王太太的出現是在他們聊天之前,那麽他們就幹脆連機器都不停了,隻在擦身而過時,相互心照不宣地點個頭。
兩個鄰裏之間的男人在一起能講什麽呢,要麽講股票,要麽講球賽,再不然就講房價。自從這個國家的房屋貸款利息降到了有史以來的最底點,房產商就把房屋一直蓋到了高速公路邊。文明不僅把嘈雜聲改編成了一首雄壯的進行曲,還使珊瑚社區附近的林木和田野也在逐漸消亡。
有一次,就是在王太太信教不久後的一個周末,王先生異常興奮地對淑芳丈夫說:現在好了,天天一早起來就讀聖經。除了去教堂,要麽去查經斑。教堂裏一個禮拜是三次,外加一次家庭查經班,總共有四次學習聖經的時間。比大學生上課還忙。所以其它地方都不去了,也不做韭菜包子了,廢話也不多了,眼睛也不東張西望了。嘿!早知道宗教能降服她,我給她弄個十七八隻泥娃娃來供著,那要省掉我吃多少苦啊!
您確定她是去查經班嗎?不會有別的不良動機吧?她可是有過前科的。
是去查經班。我跟著去過幾次,都是幾個跟她差不多年齡的人,一坐下就像放錄音機。現在就是有一件事我吃不消。
什麽事?
每天睡覺之前她要逼著我跪在地上做禱告我的膝蓋頭吃不消。
您又不是基督徒,您就說不會。
不會不行啊,不會她就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