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伸出筷子在辣醬裏撥了兩下,夾起一粒花生米放進嘴裏,一麵拿起遙控器,直接打到了那個唯一沒有廣告的電影台。邦舊已經享用完了它的早餐,扭轉著身子把頭抵著牆,好象拒絕聽見什麽似的。實際上晨禱是王太太一天中唯一在自己心裏說話的時刻。她生活中許多過去的,現在的和將來的事恐怕都是在晨禱中得到啟示的。晨禱完畢,王太太過去抓起屁股對著她的邦舊,把它按在自己腿上,開始了她多年來一直例行的,對邦舊的傳教工作。邦舊很不情願地扭著身體,它畢竟是狗,不像王先生會裝假。它在王太太的腿上顯得煩躁不安,先是放了一串屁,接著就不停地打噴嚏。恨不得把它頭天吃下的食物都一起打出來。當它發現自己的抵抗運動都不管用時,便想起了藏在毛裏的一隻跳蚤,考慮著要不要調動這隻跳蚤來替它應付眼下這件討厭的事?它知道王太太看見跳蚤肯定會尖叫起來。不過它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它不想為此重新帶上那個防虱領圈。幸虧王太太對狗的傳教時間並不長,內容也是現成的,多半和當天讀過的經文有關,所以很快就結束了。
講道時間到了,開到98號台!王太太突然叫起來。
王先生被她嚇了一跳,他撇了撇厚嘴唇說,什麽叫開,要麽換要麽打。
快點開啊!王太太抓起桌上的筷子敲著說,都怪他們趕走了陳牧師。
教會裏的那些內部爭吵王先生從王太太嘴裏聽到過一些,知道她已經好幾個星期因為教堂關門,正為隻能從電視裏聽些她聽不懂的英文講道而暴躁不安呢,他可不想在這麽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給自己惹氣生,於是他乖乖地換到了98號台。講道者說話的節奏不緊不慢,擴音器的效果使他的聲音有如一群嗡嗡飛舞的蚊蟲,從東飛到西,又從西飛到東。王先生舉著筷子上的一撮麵條停在嘴前,那些蚊蟲的聲響弄得他心神不寧起來,好象不能吞咽了。他看了看電視裏那個戴黑邊眼鏡,頭發烏亮的講道人,發現自己竟見過此人。這人前不久還上過電視,因為他挪用公款而被抓進了大牢。現在他出獄還是幹講道這個行當。聲調還是那麽不慌不忙,不像是要悔過,也不像是被冤枉的麽。王先生用食指在又疼又癢的耳朵裏轉了轉,終於把麵條送進了嘴裏,隨即閉上厚厚的嘴唇,好讓麵條在一個全封閉的空間裏接受處理。處理完了這口麵條,王先生咬著厚嘴唇站起來,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窗外,為了自己的腸胃不像那個講道者的嘴巴那麽抽搐,他隻好放棄了早晨唯一的那點享受,就是那點曬在小餐桌上的朝陽,端起陽春麵,夾了幾筷小菜,像端著電視快餐那樣到起居室裏繼續看他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