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已發表作品:〈魔鬼的彩帶〉〈假如鏡子能說話>〈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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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連載一個偷渡女和大學教授的愛情故事108

(2009-03-16 13:04:24)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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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和景凱的故事我可以暫告一段了。現在我要為讀者回到朱向才重審案這件事上來了。這案子最要緊的人證是於平。不用說,我們已經找到了他。正如朱向才所預料的那樣,於平不肯出庭為他作證。

“沒關係,”安迪生輕輕笑著說,“我們可以把他列入指定的證人裏,通過法庭傳票。對於法庭所指定的證人,他就是不願意也得來,他總不能觸犯法律吧?”

朱向才的那件血衣經過法醫的檢驗,和安迪生希望的一樣,在那衣服上沒有找到陳阿大的血跡,那上麵所有的血跡全是朱向才自己的!這是多麽值得慶幸的結果啊!根據開槍距離判斷,凶手身上是不可能不沾上血跡的。

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由於那些肌膚皮屑和朱向才的腳印,經過再次化驗後,它們確實屬於朱向才的。因此,檢察官湯姆·貝利認為朱向才仍然具有很大的嫌疑,至少在案發那段時間的前後,他不可能不在現場。彼德甚至認為,距離贏得這場官司還有很遠的路要走。為此,他再次提出第二個凶手的看法,並且改變了上一回的說法。這是因為在我第二次打電話給朱向才時,這位死囚說他曾經聽陳阿喜說過,陳阿大坐輪椅隻是為了弄張醫療卡。

“如果有人能證明陳阿大的腿不是完全癱瘓的話,”彼德說,“那麽,一種可能就是,也許陳阿大就是謀害陳阿喜的人,他弄死了老婆,然後自己自殺了。根據他對陳阿喜的痛恨來看,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又因為他的那把駁殼槍掉進了水裏,所以他隻能用另一把女式手槍,而這把槍也許正是他老婆用來和他打鬥時所用過的。這個設想的唯一漏洞就是,警察發現那把女式手槍時,它並不在陳阿大屍體旁邊,而是在一個牆角。其實這個漏洞是可以彌補的。因為這很可能是朱向才在惶恐的跑動中,把槍踢到了牆角。”

“另一個可能是,”彼德十分得意地坐在一把轉椅裏,晃著他的二郎腿說,“有人預謀先和陳阿大一起害死了陳阿喜,然後再打死了同謀。因為根據存在兩把手槍的情況看,也許陳阿大原本也想打死另一個人,隻是在他開槍之前,那個人搶先一步,把他打死了。但是由於朱向才和陳阿喜有著情人關係,所以這個人肯定不會是朱向才,而是另一個痛恨陳阿大的人。至於誰是宏運裏最痛恨陳阿大的人,這個我們隻要聽一聽吳胖或者費南多的證詞就可以知道了。”

“嗬嗬,”安迪生笑著說,“彼德,你是在寫推理小說吧?”這位久經法律沙場的老板,用他的派克鋼筆在辦公桌上輕輕敲著說,“既然湯姆·貝利拿準了肌膚皮屑和腳印這兩條證據,為什麽我們不就這個,來個針鋒相對呢?隻要有證據證明朱向才有暈血症,腳印的事就可以推翻。而這一點我認為並不難。所以,我們實際上隻剩下了肌膚組織的事。至於找吳胖作證,這個我也讚成。可他不見得肯。”

重審法庭設在聖康坦監獄裏,距離關押朱向才的死牢不太遠。我們一直等到九月,這個舊金山海灣區最炎熱的季節,才接到開庭的日期。再也沒有比這更簡陋的法庭了。

朱向才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身材魁梧的警察。從他的神色看上去,他有足夠的自信心。他的臉上長滿了青春痘,這說明監獄裏油膩的夥食讓他相當滿意。唯一使他不夠耐煩的是他的手和腳,因為它們被腰裏的鎖鏈鎖住了。

前一天,彼德已經和他談過了,要他什麽都照實說。在誠實的前提下,什麽是他應該說的,什麽是他不應該說的,該說的怎麽說,不該說的又怎麽回避,這些基本常識也都一一對他說了。幸好他的智商並不低。

女法官一陣風似的進來後,由彼德傳出了我們的第一個證人於平。由於他是被法庭指定的證人,所以昨天,他在接受彼德的談話後,也接受了我們的對手,檢察官湯姆·貝利的談話。

“請您指認一下,”彼德單刀直入地問於平,“您錄像帶裏所出現的人當中,是不是有一個,現在正坐在法庭被告席上?”

“是的。”於平伸出胳膊指著朱向才說,“就是他!他叫朱向才。”

這位證人的身體被筆直地憋在西裝裏,炎熱使他一臉醬紅,不住地淌著熱汗。所以他又擦了擦額頭。

“請您為法庭說說您是怎麽把他錄進去的。”

“我當時正拍著錄像,”於平說,“看見有人從鏡頭前方的一簇虎刺梅裏走出來。我就忽然來了靈感,我想,如果在這部作品裏當場加進一個鬼頭鬼腦的第三者,必定能夠使它更為真實化。於是我就把朱向才拍進來了。”

“您和被告說話了沒有?”彼德把他的一條胳膊架在證人席的擋板那裏。

“說了。”

“說了什麽話?”

“我說,朱向才,你跑到那片荊棘叢裏幹什麽去了?弄得滿臉是血。別是摔著了吧?”

“被告和你說過話嗎?”

“說過。”

“說過什麽?”

“這個我記不清了。朱向才當時匆匆忙忙地要走,好像不願和我多說似的。”

“那麽,你的錄像帶是怎麽到了景凱的手裏的?”

“當我發現我在無意中把朱向才也給拍進去後,我就把這盤錄像寄給先生去看。據先生說,二零零四年初景凱曾經打電話向他詢問唐桂花的事,後來過了一天又到他那去為唐桂花拿過一隻滾輪箱。就是這一次,先生給景凱看了這盤錄像帶。”

“那麽,請問您為什麽把這盤錄像帶放了那麽久才拿出來?”

“這是因為我一拍完錄像就交給了我的經紀人。我不知道他會拖那麽久,直到今年年初才還給我。”

“難道你事先沒有看過這盤錄像帶嗎?”

於平眨了幾下眼睛說,“我搞行為藝術這麽多年來從來不看,也不剪輯,我每次都是一拍完就送交我的經紀人,我認為作品越剪輯越糟糕。”

檢察官湯姆·貝利對彼德的問話始終漠不關心,甚至放棄了對於平提問的機會。

“那好,”女法官拿起法桌上的那個小錘子重重地敲了一下說,“退庭!”

法庭的窗戶被打開了,一道陽光射了進來。在下午的證人中,檢察官找的是做肌膚皮屑化驗的驗屍官皮拉爾。當他問完後,彼德對他提出了他的問題。

“您在屬於朱向才的那些皮膚末裏發現血跡了嗎?”

“沒有。”皮拉爾轉著胖胖的臉說。

“任何人的血跡都沒有嗎?連被告本人的血跡也沒有嗎?”

“沒有。誰的血跡都沒有。那肌膚皮屑裏根本不存在有血跡的化學反應!”

哈!我在心裏暗自叫著,這都是安迪生的意思。如果皮屑裏不存在血跡,又怎麽解釋朱向才的臉一定是陳阿喜抓破的呢?我向湯姆·貝利看去,這位一貫昂著腦袋的檢察官先生,現在麵色正呈現著鐵灰色呢。我再次意識到安迪生對我說過的話,任何案子除了確鑿的證據,剩下的就是律師和檢察官的較量了。我相信彼德此刻一定也有同感,因為我看見他正得意地在證人席前走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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