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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沒有等到複活節,而是在高文芳舉辦生日聚會那天就不辭而別了。頭一天,她在屋裏悄悄地裝好了箱子,趁著他和高文芳出去買生日蛋糕時,把它送到了彭姍那兒。
整個上午她都坐在那個氣墊床上讀著一本孕婦常識,時間很快過去了。中午,她一度覺得胃裏不大舒服。她到衛生間對著馬桶吐了一會兒,但除了幹嘔,並沒吐出東西來。
“桂花,”剛巧碰上高文芳也要上廁所。這位母親冷靜地看著她說,“怎麽吐了?”
“恐怕昨晚油炸丸子吃多了。”她對高文芳說。
下午,她聽見樓下有人唱起了卡拉OK。大約三點鍾,她輕輕下了樓。然後打開廚房後門,來到車庫,穿上預先放在那裏的大衣和鞋。車庫裏冷得和冰窟窿一樣。她迅速地打開了一個邊門,隨即又轉身走了回來,把她的肚子靠在他那輛SUV上。冰涼的車身在她心裏變得如此寬厚溫暖,可它三次丟下了她,再也不會帶上她了。更讓她傷心的是,本來她還以為,它將是自己所駕駛的第一輛車呢。他會駕著它來追我嗎?多麽淒涼的念頭啊!屋裏傳出了生日快樂的歌聲。啊,她該走了!如果她能恨他,詛咒他,那該多好。可是,一輛他的汽車都讓她去得那麽依依不舍,她又怎麽能產生恨呢?
她走出了那道邊門,順著一堵沒有窗戶的牆,又走上了社區裏的一條短街。幸而不會再下雪了。但她還是不能不頂著冷風疾步而行。她必須走出半英裏,才能來到彭姍等她的地方。
“這是你的營業執照。”等她上了車,彭姍把一張鑲在鏡框裏的營業執照遞給了她,又說,“你覺得五萬塊錢開個快餐店夠嗎?”
“我想夠了。”她感激地望著這位好心人,把她的不安藏了起來。“我在福州打工時幹過幾天泥水匠,”她說,“粉刷和油漆這些活我都可以自己幹,這就能省不少錢。”她把那營業執照放在後座上又說,“姍姐,您別把我的地址告訴老景行嗎?我不想再見到他。”
“我會看著辦的。”彭姍諒解地說,“我相信景凱不會去麻煩你的。”
“另外,”她猶豫了一會兒又說,“關於我懷孕的事您也替我瞞著吧。”
“為什麽?”彭姍不大明白地問。
“因為,”她停了停才說,“因為我不想把這孩子留下。我一個人開快餐店肯定會很忙,帶個孩子恐怕不方便。”
三個鍾頭後,為了避免他擔心,她從一家銀行裏出來,很快撥通了高文芳的手機。
“我就是告訴你們一聲,”她說,“免得你們等。你替我謝謝老景,那五萬塊錢我已經存進了我的戶頭。”
高文芳嗲聲嗲氣地說,“桂花,你這樣不好。你說好過了複活節走,就算景凱不生氣,我也要生氣的。你打算去哪兒呀?”
她沒說去哪兒。
不過她答應他們一有電話就告訴他們。當然,她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