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開始在文學雜誌上發表作品。已發表作品:〈魔鬼的彩帶〉〈假如鏡子能說話>〈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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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連載一個偷渡女和大學教授的愛情故事39

(2008-01-08 08:29:58)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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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開始升騰了。樓道的最裏麵,在那扇主臥房的鴛鴦門內,屋裏的男主人,對著鏡子裏的自己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廁所的燈光太亮了。而他的臉,又太黯然太迷亂。他拿著一根不知是用來壓頭發的呢,還是壓什麽別的東西的短帶子,費了好大勁,才學著那個叫波洛的比利時偵探,將他的絡腮胡壓妥了。然後摘下表放在床頭櫃上。

糟糕,我忘了告訴桂花衛生間在哪兒了。臨睡前她不能不去趟衛生間啊。

他趕忙翻身下床,匆匆來到走廊上。看見她房門下麵一片黑暗,方才知道她已經熄燈睡去。什麽時候天才能亮呢?在那間客房的門外,他望著樓道裏的黑暗。也許他在那黑暗的樓道裏待了很久,也許隻有幾分鍾。但他心裏的茫然卻是從未有過的漫長。

昨天晚上他已經算出自己比她大二十歲,後來覺得應該是二十一歲。其實多一歲少一歲,對一個和他年齡相差二十年的女人來說,是一樣的。他的數學再好,也無法替自己找回二十年的光陰啊。二十年是一代人的歲月。連他朋友的孩子都要結婚了,難道還不能說是一代人嗎?沒準那朋友的孩子比她也大不了幾歲吧!

他不是迂腐,不是沒見過社會上屢見不鮮的老少配。可他不相信在貧瘠的性關係上,也能長出豐碩的愛情!他不相信!就像他不相信在沙漠裏能開出一朵玫瑰!那個複活節的夜晚,當他從“上海之春”裏出來後,心裏曾經反複想著一個朋友對他說過的話。

“我女兒馬上就要嫁給一個比她大四十歲的富翁了。上個月我去找那男人談了一次。我問他有沒有足夠的能力使我女兒得到真正的幸福?我並不是反對老男人討年輕姑娘,可我不能坐視我女兒在無望的性生活裏過一輩子啊!”

一位父親,他想,也隻有一位真正的父親才能為了女兒的幸福而放棄名利。

在“上海之春”失去表白愛的機會之後,他忍受了太多的折磨。除了肉體上的騷動,沮喪和後悔更是像螻蟻那樣啃噬著他,使他痛苦不堪。可是,難道一個步入中年的男人就應當自動放棄生活的樂趣嗎?也許正是因為他不願放棄,那天晚上他在那麽熟悉的大街小巷裏兜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在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上海之春”。

隻是性和愛對他來說是兩個串聯起來的電阻,是一條電通到底的事情。要是把人像並聯電路那樣並排放在一張床上,那麽他寧可得不到她,也不會去勉強自己這麽做。好的是他深信自己眼下還有足夠的能力去滿足她。他擔心的恰好是與此相反的事,是愛。

他不是希望得到愛,也不是得到多少愛,他需要的是百分之百的愛!他要他的桂花盛開在愛的陽光裏!他要親眼看著她把愛的花魂移進他的生命裏,隻有這樣,他才算真正擁有了她。總之,他必須成為她的愛,她的命,而不是像雨潤沃土那樣,隻是做個使她可以試著去過日子的男人,一個她生活裏的穩定係數。可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夜氣使他感到了塵土的重量。他拿起手表放在耳根下。今晚沒有這表的滴答聲,他是不可能睡著的。

在曙光尚未趕走黑暗時,這幢並不豪華,但是十分講究的房屋總算入睡了。可是黎明似乎出了故障,它沒法拉開兩個夢中的窗簾。然而愛神卻十分慷慨,它為我們展現了那夢裏的一切,那就是:他們同時都坐在沙發裏吃燒餅。他把燒餅正著咬一口,她卻反著咬一口。兩個人都為了不能好好吃那燒餅而心癢難撓,身上變得黏糊糊的了。最後他急了,大叫起來,桂花!你看著我啊!她拚命向他看去。這一看天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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