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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堂裏的燈光似乎暗了一下。在凝固著鬼蜮般模糊的虛幻裏,一個虎背熊腰的東西慢慢放大,升高,漸漸地擋住了那張雅座。
這熟悉的幻影使她完全驚呆了。她懷疑那虎背熊腰的東西不是東西,而是人。如果那是個人,也不該是個站在輪椅前的人,因為那輪椅上的人是不能站立的!難道說昏暗的光線使她產生了錯覺,讓一個原本對她存在著某種威脅的幻影變成了人?
“嘿嘿,糖糖,沒想到吧?”陳老板穩穩當當地將那兩條從不站起的腿直挺挺地立著說,“你怕嫁個殘疾人會吃虧?其實我的腿沒那麽嚴重。我可以走路。我坐輪椅不過是為了要弄張醫療卡。”他喘息了一下,接著又說,“我頭一天就猜著你是偷渡來的!所以我讓你睡在儲藏室,要不是我心軟,你早是我的了!你好好琢磨琢磨,你是想讓移民局來找你麻煩呢,還是嫁給我,做我餐館的老板娘,過幾天好日子?”
難道說,這一切也是因為她命裏的那個巧字在作怪麽?想到巧字,她感到一種莫名的懊喪和惘然,她寧可接受頂討厭的窮字,寧可孤苦伶仃再熬上幾年,寧可永遠躲著警察,甚至寧可等著讓人押解出境,也不願讓她命裏的這個巧字淋上半滴汙水!因為她,唐桂花,這個卑微瘦小,既不漂亮又沒念過書的鄉下女孩,不是男人的奴隸。她不是一塊入口即化的巧克力!她有著自己的人格,她要保護自己!
“我是偷渡來的。”她開始說她想說的話了,“我在您這打工是為了生活。我一直把您當成我的祖父。我尊重您,如果您也能尊重我,把我看成是您的朋友,我會幫助您,照顧您。您以為抓著了我的偷渡身份,您就可以隨便把我當丫頭使喚了?我不能做對不起我自己的事!這是我做人的原則!”
她沒有料到自己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她威嚴地看著她說話的對象,目光裏充滿了自信。“今天就算我在您這做事的最後一天吧!”
“我告訴你!”陳老板突然聲色俱厲地叫罵起來,“我最恨的就是反抗我的女人!阿喜就是這種女人,所以我恨她!我店裏的紅燒雞把你的胸脯養得那麽肥,我不能白養了你那兩個寶貝。你給我過來!我實話告訴你吧,老男人好的就是這一口,討個年輕的小女人,天天掐著她的細皮嫩肉,即使她再鬧,那也是手掌上捏著的玉珠子,滾到哪兒都得拿舌頭去舔回來不可。你敢說個不字,再強,我一槍崩了你!”
一具僵屍般的軀體,伸著他的雙臂,邁著木乃伊複活般的腳步,一步一步向她走來。那身上的每個關節都窩藏著禍心,每寸肌膚都爆裂著獸性,每個毛孔都開著欲望的出口,甩著,顫著,發烏的腳掌敲打著地毯……
本小說將由華章同人和重慶出版社聯合出版,並由著名大作家蘇童作序,題為《白林其人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