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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近古名將傳:普魯士腓特烈大帝的生平戰役 (4)

(2007-07-26 13:51:04) 下一個
普魯士腓特烈大帝的生平戰役

顧劍


4。堅持與轉機:1760-1762年戰局
1759-1760年的冬天,大概是腓特烈最困難最絕望的一段時間。1760年戰局仍然是以普魯士的挫敗為開始。這一年,普魯士在各個戰場的兵力,總和隻有11萬,還不如南戰場道恩元帥的奧地利軍隊多。道恩兵多將廣,敢於分出兩支部隊,分別由勞頓和萊西將軍指揮,與主力配合作戰。6月,普魯士留守西裏西亞的Fouque中將1萬2千人,被勞頓消滅,Fouque本人被俘。同時,腓特烈想甩開當麵道恩主力,捕捉萊西將軍4萬人的軍團殲滅之,雖然成功地奪取了萊西的輜重,卻被萊西溜掉了。8月,萊西、勞頓、道恩三軍大會師,11萬5千大軍以4倍的數量優勢鐵壁合圍,普魯士僅有3萬人。這一次,道恩必欲置腓特烈於死地而後快。在道恩看來,腓特烈在1比4的劣勢下,應該不敢孤注一擲地接受會戰。為了不讓腓特烈溜掉,奧軍又分出勞頓將軍2萬4千人,繞道腓特烈背後。正麵道恩和萊西9萬大軍以泰山壓頂之勢逼近。他們沒有想到,腓特烈的個性遇挫愈強,硬是要打這一仗,而且是主動采取攻勢!
(1) 李格尼茨戰役(Leignitz)
有人說腓特烈大帝以普魯士一個小國之力,獨抗法、俄、奧三大強國,其瘋狂程度,可與瑞典國王查理十二或者希特勒相媲美。但是在戰場上,腓特烈可不是瘋子。他雖然準備以3萬人進攻12萬奧地利大軍,但是這次沒有硬碰硬的打算。8月14日夜,腓特烈悄悄地轉移營地,讓道恩主力的打擊撲了個空。乘奧軍主力和勞頓還差幾英裏沒有會合的空隙,讓齊騰掩護後方,全軍悄悄向南,迎擊勞頓的2萬4千人軍團。8月15日淩晨3點,也在連夜行軍的勞頓沒有料到會遭遇普魯士全軍,急忙以左翼騎兵發動一次衝鋒,爭取時間,主力占領陣地,呈向西的弧形,中央內凹。普軍很快擊退了奧地利騎兵進攻,進一步以炮火轟擊奧軍右翼,發展初期勝利。普軍中央步兵1萬4千人向東進攻奧軍防線中段,本來地形不利,必須仰攻,但是奧軍事先對打這一仗也沒有思想準備,清晨6點,勞頓將軍開始有秩序地向後撤過Katzbach河,道恩元帥的奧軍主力趕到的時候,戰役已經結束,奧軍損失3千人,受到一個意外的挫折,但是並沒有傷及元氣。李格尼茨戰役之後,齊騰晉升騎兵上將。
(2) 托爾高戰役(Torgau)
李格尼茨戰役的小挫,讓道恩元帥吃了一驚,也讓經過一年多連續失敗的普軍恢複了自信。因此,當腓特烈率軍指向西裏西亞的時候,道恩盡管仍然在數量上占有絕對優勢,還是謹慎地撤出西裏西亞,采取守勢。整個8月份,道恩的8萬人和腓特烈、亨利兄弟會合後集結的5萬普軍對峙,雙方比賽機動,沒有會戰發生。但是整個戰略形勢對普魯士仍然嚴峻。10月,東線俄軍分出Totleben少將和切爾尼謝夫(Chernyshev)中將兩個軍共17600人,突擊柏林,一開始被守軍擊退。但是10月7日,萊西將軍率從道恩主力分出的1萬8千奧軍,與俄國遠征分隊會合,再次進攻。10月9日,柏林投降。腓特烈急忙率軍來救柏林,俄奧聯軍遂放棄柏林,俄軍回到奧得河上的主力營地,奧軍萊西部南下,與道恩主力會師於薩克森境內,共5萬3千人,屯兵於奧得河以西,托爾高城下,麵向南方擺開陣勢。11月3日,托爾高戰役開始。
腓特烈的兵力有4萬8千人,246門大炮,其中包括181門重炮。這次戰役,腓特烈的計劃有新的特點:他命令齊騰率1萬8千人(1萬1千步兵和7千騎兵)在南方正麵牽製奧軍主力,腓特烈本人率領主力3萬人,分3個縱隊行軍,悄悄從奧軍右翼外側繞到北麵,奧軍的背後發起攻擊。普軍主力清晨6點半出發,中午時分腓特烈自己所在的第一縱隊繞到奧軍陣地背後,但是第二第三縱隊還有大部分重炮沒有跟上來。奧地利軍中的克羅地亞輕步兵偵察到這個動向,向道恩報告,道恩立即從南方正麵分兵向北抵擋,形成一個空心大方陣。下午兩點,腓特烈為了抓緊時間,不顧迂回部隊還沒有到齊,命令發動攻擊,由於奧軍開始有了準備,炮火猛烈,普魯士第一梯隊10個營擲彈兵,死傷三分之二,退下來,緊接著,第二波攻擊也告失敗。一直到下午4點半,普軍北方戰線逐次投入兵力,始終未能突破奧軍防線。腓特烈國王本人被一槍擊中,子彈穿透幾重棉衣,卻沒有透入身體。
在南方正麵,奧軍萊西麵對著普軍的齊騰。齊騰本來擔任的是佯攻任務,但是他充分發揮主動性,以一次接一次的衝鋒,緩慢地把萊西推向東北方向易北河邊。這樣,萊西和背後及右翼的道恩主力間拉開一段距離。下午4點,齊騰突然兵鋒一轉,向西北方向衝進這個缺口,以本身4個騎兵旅,加上薩爾登(Saldern)將軍的近衛騎兵旅,猛攻道恩主力。北方許森(Hulsen)將軍率領第二和第三縱隊最後趕到的兵力,也發動最後的突擊,正好與齊騰形成前後夾擊。奧軍總司令道恩元帥受傷,代司令奧唐納(O’Donnell,愛爾蘭人) 看到陣地已不可守,下令總退卻。
這一戰普魯士取得了勝利,但是代價高昂:奧地利損失1萬5千人,普魯士方麵的損失,各種資料估計從16670人到24700人不等,大約總在2萬以上。後世的評價,拿破侖認為腓特烈在這次戰役中犯了分散兵力的大忌,理應遭受慘重的失敗才對。而克勞塞維茨則認為,腓特烈是在實驗現代戰爭中把部隊分為幾個部分,協同作戰的新方法,隻不過這次不太成功而已,因為下一次戰役腓特烈就成功運用了這種手段。
(3) 戲劇性的轉折
1760年冬天就這樣過去,腓特烈在戰場上重振雄風,又贏得了兩次不那麽具有決定性的會戰。但是這些勝利不過是暫時穩定了局勢,腓特烈正在盡力堅持,連他自己都不認為普魯士在戰略形勢上還有什麽指望。
1761年,腓特烈率5萬5千普軍防守西裏西亞,麵對勞頓獨立指揮的7萬2千奧軍。亨利親王在薩克森,僅以2萬8千人對付道恩的6萬大軍。一直到8月,腓特烈在一係列機動中,成功地阻擋勞頓入侵西裏西亞,雙方未發生會戰,但是最終腓特烈沒有擋住勞頓主力與南下的俄軍東線主力會師,俄奧聯軍13萬之眾,腓特烈手中5萬多人是最後的一點本錢了,再也不敢輕易冒險進攻。腓特烈采取唯一的辦法:全軍收縮到堅固設防的Bunzelwitz營壘,希望聯軍會主動發起進攻,在堅城之下碰得頭破血流。實質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腓特烈已經是計窮力竭,不得已把戰場主動權交給對方,希望對方犯錯誤來拯救自己。俄奧聯軍麵對這塊硬骨頭,還真是沒有辦法,勞頓主張強攻,而俄軍新任總司令布圖林(Buturlin)無意為奧地利的勝利付出血的代價,堅決反對,大軍圍困數日後,俄軍居然單方麵解圍而去。勞頓發動了一次不成功的試探性進攻,亦隻好解圍,但是卻順道攻占了西裏西亞境內最重要的Schweidnitz要塞,獲得重要的補給基地和防禦支撐點。冬季,勃蘭登堡北方海邊的港口要塞Colberg,又被俄軍中將魯緬采夫攻占。
整個1761年沒有大的戰役,聯軍就是利用戰略優勢,一步一步穩紮穩打,力圖把腓特烈擠死困死,而腓特烈此時也確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七年戰爭開始時普軍共有少尉以上軍官團成員5500人,至此已經有1500人陣亡,2500人負傷,僅著名的軍事世家克萊斯特家族,就陣亡了24名男丁,開戰時所有老一代元帥,如施維林、凱斯、莫裏茨,全部死絕,剩下的得力助手,如斐迪南親王、亨利親王、塞德利茨,又都分在各個戰場,腓特烈身邊僅有齊騰一位得力大將可用。
所謂天助自助者,腓特烈在絕望中苟延殘喘竟能拖到1762年已經是奇跡,而1762年1月,命運女神終於對他露出微笑:俄國女沙皇伊麗莎白去世,其侄彼得三世上台。彼得三世本來就是德意誌人(Holstein-Gottrop家族),幾乎不會說俄語,對腓特烈的武功更是崇拜得五體投地,5月,俄國和普魯士達成停戰協定,瑞典也跟著退出戰爭。腓特烈總算去了兩個強敵。而法國雖然強大,西線的斐迪南親王足以抵禦,從1757年以後再也沒有讓腓特烈操心過。而且法國的興趣不在歐洲大陸,而在北美和印度。他們被普魯士的唯一盟友英國人打得焦頭爛額。這還不算,俄國沙皇彼得三世不僅不進攻普魯士,反過來命令年前攻占柏林的切爾尼謝夫將軍,率領2萬俄軍援助普魯士,在腓特烈的麾下對奧地利作戰。彼得本人甚至表示過在腓特烈麾下作戰的願望!
(4) 博克施道夫戰役(Burkersdorf)
1762年腓特烈隻需要對付奧地利這個最堅決的敵人,但是這個敵人的總兵力仍然強於他,而且這時普軍官兵的素質,已經下降到危險的地步。道恩元帥8萬2千奧軍主力,和腓特烈7萬2千普軍之間爭奪的焦點,就在西裏西亞境內的Schweidnitz要塞。腓特烈是個固執的人,他可以容忍首都柏林數度被占領,但是拚了命也要保住西裏西亞。
腓特烈的任務並不輕鬆,切爾尼謝夫的俄軍剛剛到達不久,7月18日消息傳來,沙皇彼得三世在宮廷政變中被他的妻子,葉卡捷琳娜推翻,這位德意誌公主,也就是未來的俄國女沙皇葉卡捷琳娜大帝。切爾尼謝夫接到彼得堡命令,要他不再援助腓特烈,領所部俄軍退出戰場。腓特烈這一急非同小可,他連夜找切爾尼謝夫密談,結果切爾尼謝夫被他說服,暫時把彼得堡退兵的命令秘而不宣,應腓特烈要求,俄軍逗留三天,在這三天裏,仍然假裝在普魯士一邊作戰,實際是給腓特烈站腳助威,以牽製奧地利。而腓特烈要在這三天裏,利用俄軍虛張聲勢,取得一次勝利。因此,俄普聯軍火速開向道恩元帥駐軍的博克施道夫要塞,7月21日,博克施道夫戰役打響。
奧地利要塞在聯軍南邊,依托一道山穀,戰線麵向西北。腓特烈要俄軍在奧軍正麵列陣,但是不用開火。普軍選擇了奧軍東北角奧凱利將軍據守的一個有限地段投入總攻,這裏是一個突出部,雖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是與奧軍主防線相對隔離,奧凱利隻有5千守軍。在戰前,道恩沒有料到普軍來得這麽快,分散了兵力,所以在博克施道夫營地的所有奧軍,也不過3萬人。普軍主力環繞這個突出部成半圓形展開。腓特烈把部隊分成幾個部分,各自交代不同的任務,幾個部分之間協同作戰,這是現代分進合擊作戰方式的第一次嚐試。後來這種方法在拿破侖的各次戰役中,被運用得淋漓盡致,尤其是烏爾姆戰役和耶拿戰役。
普魯士Wied將軍的軍在正東方向,首先強攻,擊潰了奧地利Brentano的軍。東北莫侖道夫和Knobloch將軍兩個旅在55門大炮掩護下正麵進攻,同時莫侖道夫還領人從一條偏僻的山穀迂回,插入奧軍主陣地側翼。正北方向,曼陀菲爾旅也配合進攻,這樣三路普軍鉗形攻勢,迫使奧凱利撤出陣地,道恩指揮奧軍全線退卻。
此戰規模不大,奧軍損失兩千多人,普軍1600人。但是在戰略上,這場戰役迫使道恩放棄了Schweidnitz要塞防務退回奧地利境內,1762年10月9日,Schweidnitz守軍1萬人投降,腓特烈終於收複西裏西亞全境。而俄軍在完成虛張聲勢的“友情客串”後也啟程回國。10月底,被廢的沙皇彼得三世被毒死(也有說是勒死),葉卡捷琳娜對外宣稱是消化不良而死,俄國正式退出七年戰爭,兩不相幫。同樣在10月,亨利親王和塞德利茨在另外的戰場上獲得弗賴堡大捷,奧地利終於明白,單靠自己的力量,已經不足以壓倒普魯士收複西裏西亞。1763年2月簽訂和約,普魯士同意撤出薩克森,而奧地利承認西裏西亞歸普魯士所有。經過7年大戰,幾次麵臨亡國邊緣,腓特烈終於保住了西裏西亞,他個人也獲得軍事史上永世的不朽英名。“一將功成萬骨枯”,除了英名之外,普魯士、奧地利、俄國實質上又獲得了什麽呢?什麽也沒有。真正從七年戰爭中滿載而歸的,是普魯士的盟軍英國:法國被迫將整個加拿大割讓給英國,並從整個印度撤出,隻保留5個市鎮。

六。戰後的歲月和評價
七年戰爭使得普魯士崛起,成為歐洲列強之一,但也使王國本土成為一片廢墟。腓特烈全力投入重建和平和經濟的工作。戰後他繼續統治普魯士達23年之久。奧地利和普魯士對葉卡捷琳娜的沙俄不斷對外擴張的勢頭越來越警戒,覺得俄國開始成為一個威脅。為了避免三國的擴張野心正麵衝突,亨利親王訪問彼得堡,提出瓜分波蘭的計劃。1772年,俄普奧三國第一次瓜分波蘭,這是強權政治犧牲弱國利益的典型,波蘭失去了四分之一的領土。普魯士從瓜分中獲得西普魯士,從而將勃蘭登堡本土和東普魯士第一次聯成一片。1777年,統治巴伐利亞的維特爾斯巴希家族絕後,應該以近親帕拉亭(也譯成普法爾茨)選侯繼承,選侯對巴伐利亞繼承權興趣不大,提出建議,希望巴伐利亞與奧地利合並,皇帝把奧屬尼德蘭(今比利時)給他作為補償。年輕的奧地利皇帝約瑟夫二世征得太後瑪麗亞-特蕾莎的同意,也想為奧地利吞並巴伐利亞。普魯士和薩克森強烈反對,不惜於1778年向奧地利宣戰。這就是巴伐利亞王位繼承戰。
這次戰爭,腓特烈又領兵出征,從西裏西亞南下,進攻波希米亞。同時,亨利親王指揮普魯士和薩克森聯軍從薩克森出發,由西向東夾擊波希米亞。奧地利軍隊這時的總司令已經是萊西元帥,指揮易北軍團步步為營,擋住腓特烈。而勞頓元帥指揮第二軍團向西擋住亨利親王。雙方都有反對開戰的勢力。普魯士這邊是亨利親王,奧地利那邊是皇太後特蕾莎。冬天,亨利親王辭職,換上了年輕的下一代布倫斯威克公爵卡爾-斐迪南(不是七年戰爭中的斐迪南親王) ,他就是後來率領歐洲聯軍幹涉法國大革命,最後在1806年耶拿戰役中陣亡的普軍總司令布倫斯威克公爵。巴伐利亞王位繼承戰沒有大的作戰行動,雙方滿足於相互對峙,這場戰爭又叫做“土豆戰爭” ,因為雙方都在忙著收獲土豆。土豆在今天是歐美食譜裏的重要元素,但是歐洲吃土豆的曆史卻不長,土豆17世紀傳入歐洲,在18世紀晚期的那個時代,剛剛普及。1779年,在特蕾莎太後的敦促下,戰爭結束,奧地利僅占領了巴伐利亞領土的一小部分,巴伐利亞仍然由帕拉亭選帝侯繼承。1780年,特蕾莎病死。這時腓特烈年紀已老,名滿天下,1785年西裏西亞一年一度的秋季大演習,英國王弟約克公爵,美國獨立戰爭中出名的康沃裏斯將軍(Cornwallis) ,拉法葉特侯爵都來參觀,並向腓特烈致敬。當時腓特烈指揮的普魯士軍隊的操演方法,成為全歐洲軍界競相模仿的樣板,卻沒有幾個人懂得這種訓練的真正目的。各國軍隊都在操場上模仿普軍訓練,卻無法理解腓特烈軍事思想的精髓,老國王在訓練場上禁不住掩口偷笑“天下英雄入我轂中矣” 。他也許笑得太早了:因為普魯士自己的後一輩將軍們,也不真正領會他的思想,把他的斜線式戰術變成了僵化教條。真正理解他,學到他的精髓的,是普魯士未來的死敵,拿破侖。
1786年8月17日,腓特烈平靜地去世,享年74歲。他身後無子,由侄子繼承,就是腓特烈-威廉二世。這時距離法國大革命僅有3年。在遙遠的科西嘉島上,一個17歲少年,剛剛從法軍炮兵團少尉的職務上請假回家,照料父親去世後的家務。他的名字,叫做拿破侖。波拿巴。
在西方軍事曆史學家的著作中,腓特烈在曆代名將中的的地位,可能僅此於亞曆山大、凱撒、漢尼拔、拿破侖這四大偉人,就連瑞典國王古斯塔夫-阿道夫的貢獻和地位,都是近一百年才被重視和提高的。從戰略上來講,腓特烈無疑比以上四位天才遜色得多。起碼他在七年戰爭之前的外交鬥爭是失敗的,直接導致普魯士必須獨自與幾乎整個歐洲大陸作戰。他的戰略,是利用內線機動優勢,集中兵力逐次打擊各個對手,基本指導思想,是以攻為守的。其實整個七年戰爭,無非是為了要防衛西裏西亞。自從腓特烈之後,軍事理論家們無不仔細考慮內線和外形作戰的關係。腓特烈以驚人的毅力和頑強貫徹這個戰略,然而他最終的成功是僥幸的。
在戰術層次,腓特烈可以說是近代歐洲第一戰術家,比拿破侖毫不遜色。尤其是在戰役層次上:當時歐洲在戰略和戰術之間,沒有戰役學這個分科,而腓特烈就是大戰術的創始人,德國人口中的“大戰術” ,就是現代軍事科學中的戰役學。歐洲軍事學從古斯塔夫開始走入近代化,經過杜倫尼、馬爾巴勒、歐根、薩克斯等曆代名將的探索與嚐試,到腓特烈手中,不僅從實踐上,而且從理論上給以總結。他所確立的作戰原則,例如“保護你的側翼和後方、迂回敵人的側翼和後方” ,“我們注意力的目標,應該是敵人的軍隊”等等,直接指導了拿破侖。可以說在戰役指揮上,腓特烈是拿破侖最好的一位老師。
因為不久以後普魯士舊陸軍在拿破侖戰爭中慘敗在新式法軍手下,所以現在的人們,尤其是熟悉拿破侖戰爭的人們,可能對腓特烈創立的斜楔序列陣形有所誤解,筆者覺得有必要作一些澄清。筆者認為,斜線式隊列的精髓,並不是一種單純的陣形,而是一種戰術思想。它最早的運用,是古希臘底比斯的名將埃帕米農達斯(Epaminondas,他的時代稍早於馬其頓的菲利普和亞曆山大大帝父子) 。當時針對希臘重步兵方陣一線平推平均分布兵力的特點,埃帕米農達斯集中兵力於一翼,力求獲得突破,但是有強就有弱,如果自己加強的一側獲得勝利,而削弱的一側被對方突破,仍然是沒有意義的。所以為了保護自己受到削弱的一翼,就把它向後回縮,盡量拖延它與敵人接觸的時間,寄予希望的,就是在這個時間差裏,加強的一翼能夠求得決定性的突破。腓特烈見聞廣博,眼界很寬,又善於思考,他發現從瑞典國王古斯塔夫開始,歐洲軍隊為了充分發揚火力,采取橫隊隊形,威力固然大大提高,但是也存在平均使用兵力的弊病。為了發揚火力,橫隊隊形是必須的(這是兵器發展的客觀限製,當時不可能采取後來拿破侖戰爭時的縱隊隊形) ,但是如何在保持橫隊的同時,最大限度地集中力量呢?於是他就“重新發現”了埃帕米農達斯的斜線陣形,將它運用於現代。我認為,從實質上講,所謂斜線式戰鬥隊列,實際上就是“集中兵力於決定性地點”這個普遍原則在那個時代的具體運用。這個實質,隻有發明人腓特烈大帝本人深諳其中三昧,後來的各國紛紛模仿,卻不得其思想精髓,結果把它變成了教條,因此才有後世拿破侖戰爭中,死抱著斜線橫隊戰術不放的普魯士軍隊,慘敗於耶拿和奧爾施泰特會戰的教訓。如果那時腓特烈大帝還活著的話,他本人是絕不會這樣運用戰術的,就象如果亞曆山大大帝還活著的話,絕不會讓希臘方陣上山追擊羅馬軍團,以至有皮德納之敗,這是一個道理。
傳說中普魯士軍隊嚴酷的訓練和棍棒紀律,那是因為當時軍隊中多數是雇傭兵,並非民族軍隊,非如此不能提高戰鬥力,而且當時戰鬥中火力的發揮,有賴於提高射速和保持隊列進行齊射。這些,都是當時軍隊體製和兵器條件的限製,所謂有什麽條件打什麽仗,普魯士軍事體製,是最符合當時情況的。後來法國大革命所釋放出來的巨大社會能量,對軍事體製帶來革命性的衝擊,再死抱著腓特烈時期的樣板不放,就過時了。拿破侖學習的,不是腓特烈的形式,而是腓特烈的活的思想,這就是腓特烈和拿破侖這類偉大的名將,和後世效仿者的區別:偉人獨出心裁,卻永遠知道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而匠人充其量是機械模仿食古不化,畫虎不成反類犬。
參考書目:
Dennis Showalter “The Wars of Frederick the Great” 1996年英文版
Christopher Duffy “Frederick the Great: A Military Life” 1985年英文版
Theodore Dodge “Great Captains” 1889年英文版
富勒“西洋世界軍事史” 1981年中文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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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ovenz 回複 悄悄話 德軍戰鬥力強的傳統始於非特列大帝的普盧氏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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