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幸福 灑落一地》
旅居英國的日子,就像夏日午後我家後院草地上冒出來的那三三兩兩朵蒲公英——單調而寂寞。
青草們隨風搖曳,無論如何擺動,都是風景。蒲公英卻左顧右盼,無論怎樣小心,仍覺不能盡興。畢竟它長在了別人的地盤上啊。
主人當年辛勤耙地,仔細壟溝,一把一把地耕耘撒種,下的可是青草的籽啊。它不得不同意主人對她的不喜歡是有道理的:你這蒲公英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我沒下你這顆種啊。
蒲公英不能張口,不會說話。但是即使賤為一棵小草,但它的心裏也是明白事理的。
它知道別人是物離鄉貴,而它卻是人離鄉賤。它這顆隨風飄蕩流落於此的小草,從來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它隻有默默地忍受一切以命運的名義加在它頭上的桂冠了。
蒲公英默默地忍受歧視,堅守自己腳下的那一寸泥土。仰臉接受日光,低頭領略雨露。隻要能成長,已經很幸福。
蒲公英是一顆誠實的種子。
蒲公英雖說感覺有苦,但她決非沒有她的幸福。
以上所講是為——獻給《我的幸福 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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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英國旅居的日子比起我在國內時的風光,真可謂是一支午夜煙花,璀璨或許璀璨,寂寞也實在寂寞。
2002年我把媽媽接來。申請了六個月的探親居留時間,沒想到媽媽隻住了兩個星期就開始嘮叨:我要回家。其嘮叨時的單純與固執一如高玉寶之念叨“我要讀書”。我左哄右哄不見其效,禁不住有些惱火。於是變了臉色開始胡說八道。
我對媽媽說,媽媽您得替我想想,為了辦這個探親簽證,我花了多少時間做了多少文件。弟弟陪著您北京來來回回地跑了多少趟,這中間化了多少錢,就這還沒算上從中國到英國的往返機票錢呢。再者說您就住這麽幾天就回去,知道不知道我的人都會說是我對您不好了您才住不下去的。這怎麽能行呢?您總得為我想想吧?既然已經來了,就多住幾天有什麽不行的呢?多住幾天吧媽媽,就算是為了把咱們的花費給它多住回來一點也行呀。
我媽媽笑著說道,你真傻,哪有用錢買沉悶的?你這兒的日子要是讓我來說的話,簡直就像是在坐監獄。我聽了這話以後大驚失色,不禁急急地問道,媽媽是嗎?您真的這麽覺得嗎?不至於吧?怎麽能說覺得跟坐監差不多呢?媽媽深歎一口氣,不覺又開始可憐我了。她說,孩子,你是不知道你的日子過的有多寂寞。我要不是親眼看見,我根本想象不來你現在已經安靜成這個樣子了。我看媽媽難受成了這個樣子,著急地跟她解釋說,媽媽,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不就是不能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和朋友們在一次吃喝玩樂嗎?你當時對我的做法就不是很喜歡的,怎麽現在反而這麽說呢?再說,我不見很多人就寂寞得不行了嗎?我不是在照顧著這個家,在照看著孩子們,在看書寫子呢嗎?媽媽,你要知道,我心裏是很高興的呀。媽媽說,那是你,不是我。我想回去了。你這裏太沒意思了(我媽媽平時是賣菜做飯看電視聊天跳舞搓麻幾不誤的人物)。
這次談話以後,我很快就給媽媽辦理了回程機票的日期改簽手續。媽媽在一個星期以後順利回到家中。
媽媽在我處總共隻住了25 天,連一個月的時間都不到。
媽媽走後,我常常想起她,常常想起她對我的日子的評價。
媽媽是最知道女兒的。我媽媽對關於我,發表過一句我認為是最為糟糕的評論。她說,你這個人可真奇怪,很小的時候就感覺你已經長大了,懂事嘛。可是等你長大以後,我才發現,你從來就沒有長大過,你一直是一個孩子。
我知道我媽媽的意思絕對不是在誇我,她為我的這一點不成熟,不知急得多長了多少根白頭發。可是我又有什麽辦法呢?時至今日,我的弟弟妹妹們誰都比我成熟,誰都比我懂事,他們中的誰也看不起我,心裏拿我當了病人看,凡事都讓著我,雖然我是他們的姐姐。
他們既然一定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愛我,我就隻能尊重他們,怡然自得地做著我自己了。說老實話,我心裏對這樣的一種格局是很喜歡的。好在家人經過了那麽多年的掙紮以後,現在終於已經習慣我了。
現在終於可以說說我那灑落一地的幸福了。
以上所講是為——前言《我的幸福 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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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已說過,在英的日子單調而寂寞。於是就想出了自我娛樂的節目——幾乎每個星期天都要開上車跑很遠的路到唐人街去“飲茶”。
自家開著中國飯店,卻要在周末拿出一個定數,跑老遠的路去孝敬素不相識的同行,我們一定是閑得發慌太無所事事了。
可是當想到自己在做了整整一周迎來送往的主人之後會感覺有多麽疲憊,到了周末啥都不想了,隻想做做那來來往往的人客,於是堅持這項娛樂就變成了一種對辛勤自我的犒勞了。這項娛樂幾乎成了我和勞工共同生活的日月中一個保持很久的傳統了。
今天又循例去了唐人街。
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倫敦唐人街。
你那青磚鋪就的路麵,你那高聳威嚴的樓牌,你那精巧雅致的亭子,你那風華依舊的超市,你那香氣縹緲的櫥窗,你那陰暗寒冷的地倉,你那笑語喧嘩的廳堂,你那熱汗蒸騰的廚房。
倫敦唐人街,別說我不認識你,我走遍天涯走不出你。
你強迫了我的意誌,你奪取了我的最愛。我在你懷中,心不能與你貼切。我的心對你是一個死也不從的戰俘。咱們較勁的日子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今又見你,你好,倫敦唐人街。
順著熟悉的路,踏進熟悉的門,見了熟悉的人,答著熟悉的問。今天是一個十分平常的日子,隻不過天上掛著明晃晃的日頭,是一個早春的豔陽天。
我們才一走進飯店,全家人就愣在了那裏。飯店裏的音響喇叭裏傳出的是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
這是一個真正的意外。這個意外它來得那麽直接,那麽草率。它沒有給我留下一點回旋的餘地。我當時是絕對不能動了,幸好我的三個孩子比我靈活一點。她們在一個短暫的停頓以後,馬上就完全地接受了這個意外。我的三個女兒們真是好樣的!隻見她們三人不約而同地齊聲大喊:2002年的第一場雪!然後居然,居然就朝著那飯店的深處飛奔而去!這番舉動幾乎驚動了飯店所有的人:正是一周繁忙時。
我們因此而被第一時間安排入座。
落座以後,我心恍惚。刀郎的歌聲被持續反複的播放著。那把沙啞的滄桑一直在我心底回蕩。我一時之間隻能說自己感慨萬千,思緒縹緲。我的心飛向了遠方……
我雙眼隻盯著那麵大大的玻璃窗,白生生的玻璃一如無物。我的目光就落在窗外那片綠色的植物之上。一時之間,白色的天山雪,白色的天山雪蓮,白色的第一場大雪,你們都在那大漠深處;綠色的植物,綠色的人流,綠色的天空,綠色的生活,你們在我心深處。
身在異國的日子裏,我從未奢望過我的內心能夠在外部的感召下與過去的歲月聚首,但是今天的感覺可真有點不同。
我就覺得我有點不行了。愛了這麽久,愛得這麽深,但是我此前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聽見過刀郎的歌聲。刀郎就像是我心底的一個秘密,嚴嚴實實地被我收在心底。雖不願隨便拿出來示人,客觀情況卻是,也沒有多少人有時間陪你悠閑——這是真正的奢侈,我深知。
但是這個奢侈卻在你毫不提防的時刻忽然降臨在了你的身上。就好像自那風沙彌漫的戈壁荒漠於迷路間一下子置身於了銀裝素裹的黃土高原。真正的時空轉換所能帶給人的震撼也不過如此吧。我癡癡地呆在那裏,一任我的淚水流啊流。
正在點菜的勞工看見了實在不忍,用飯店裏的餐牌在我的眼前輕輕晃動,嘴裏說著:喂喂,你醒一醒,你今天想給咱們吃點啥呀?我不理他。
女兒就從旁邊抱住了我,在我耳邊輕聲絮語:Mummy. Come on, it's only a song .
我回抱住女兒,也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Daring, I know. I am just so deeply moved. I feel I want to cry.
懂事的女兒勸慰著傷感而無助的我:NO, Mummy, you've got to stop it. We are in public.
Yes, we are in public. My daughter is right.
……
吃完飯以後我留勞工結賬,次次如此。愛一個男人就是花他辛苦掙來的錢,這是他的幸福,這是他的光榮。我曆來就是以這種方式愛他的。我納悶的是他居然真的為此感覺到了幸福和光榮。
我領著孩子們離開飯店的大門時,喇叭裏仍然響著刀郎不絕的吟唱。我一低頭就把我的淚水拋灑在了地板上。我在農村的時候曾經說過,這掉在地上的汗水,每一滴都被摔成了八瓣,每一瓣,都是我的辛苦。今天,我對著一地的光潔,我說,這掉在地上的淚水,每一滴都被摔成了八瓣,每一瓣,都是我的幸福。
我的一個朋友,對於灑落在地的幸福曾經有過一個這樣的表達:
奔跑的前方
也許是牆壁
突然碰到它
我的幸福灑落一地……
我踮著腳尖,挑選著落腳處,不忍踐踏我的幸福。
我臉上的淚痕是我幸福的見證,我腳下的濕濡是我幸福的歸處。
以上所講是為——《我的幸福 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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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途中,吃飽喝足了的我的勞工快樂滿足地像一個孩子。又開始了他喜歡的飆車,每超過一輛車他就高興得哈哈哈地大笑著。
當車子在一個拱形路麵忽然下降的時候,
兩個孩子高叫:Oh, my God!
一個孩子大喊:Oh! No! My bladder is bursting!
勞工回頭對著那個孩子大笑:No! Not again!
我聽著一車的歡笑,聽著車內音響傳出的我喜歡熟悉的曲調,我的心,忽地一下子,又飛到了天上!
車子在跑,思緒在飛……車中傳來一把滄桑的男聲,他這樣唱到:
(《為愛癡狂》)
我從春天走來
你在秋天說要分開
說好不為你憂傷
但心情怎會無恙
為何總是這樣
在我心中深藏著你
想要問你想不想
陪我到地老天荒
如果愛情這樣憂傷
為何不讓我分享
日夜都問你也不回答
怎麽你會變這樣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
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
像我這樣為愛癡狂
像我這樣為愛癡狂
到底你會怎麽想
到底我會怎麽想?
刀郎刀郎,我想你早一點早向世界。讓更多的人知道你,想更多的人喜歡你,愛你,與你在一起。
注一注二:
1 、曾大膽預言刀郎走向世界隻是一個時間問題願將上周日夢幻般的經曆視為刀郎前運的先兆為此感動感激之莫名
2 、也曾聽見友人訴說他在公眾場所聽見刀聲時的感激涕零當時無以為懷兼因未及身臨其境及至感同身受遙想我友
以上所講是為——結語《我的幸福 灑落一地》
2005-4-5
2002年的第一場雪
詞曲唱:刀郎
專輯:新阿瓦古麗
2002年的第一場雪
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
帶走了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
2002年的第一場雪
是留在烏魯木齊難舍的情結
你象一隻飛來飛去的蝴蝶
在白雪飄飛的季節裏搖曳
忘不了把你摟在懷裏的感覺
比藏在心中那份火熱更暖一些
忘記了窗外北風的凜冽
再一次把溫柔和纏綿重疊
是你的紅唇粘住我的一切
是你的體貼讓我再次熱烈
是你的萬種柔情融化冰雪
是你的甜言蜜語改變季節
2002年的第一場雪
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
帶走了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
2002年的第一場雪
是留在烏魯木齊難舍的情結
你象一隻飛來飛去的蝴蝶
在白雪飄飛的季節裏搖曳
忘不了把你摟在懷裏的感覺
比藏在心中那份火熱更暖一些
忘記了窗外北風的凜冽
再一次把溫柔和纏綿重疊
是你的紅唇粘住我的一切
是你的體貼讓我再次熱烈
是你的萬種柔情融化冰雪
是你的甜言蜜語改變季節
這直白的文字沒有一絲的矯揉造作,字字擲地有聲.我們得到了什麽,失去了什麽隻有心知.
思緒像那蒲公英的種子...隨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