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27年，鄭文公死了，世子公子蘭繼位，那就是鄭穆公，新上任的鄭穆公是一邊倒向晉國的，所以就視秦穆公派來駐守鄭國的杞子、逢孫、楊孫三人為多餘的，這三人不忿被輕視，就想賣鄭國，上書說動秦穆公進兵滅鄭，他們作為內應。
按平時，秦穆公也許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晉文公在平定了鄭國之後再擴軍，成為諸侯中獨一無二的“五軍”大國，連楚成王都恐懼了，主動派鬥章登門求和。隻是在鄭文公死的同一年，霸主重耳也死了，世子驩繼位為晉襄公，國有大喪總要亂一陣子，加上在文公死之前，狐偃、狐毛已經先走了。秦穆公就不管此行動是賢還是不賢，就欺負晉國大喪而出兵要奪取它的屬國鄭國。
對於秦穆公的決定，百裏奚和蹇叔這兩個老頭子堅決反對用兵，但穆公不聽，還是派孟明為大將、西乞術和白乙丙（蹇叔兒子）為副將，率300車乘伐鄭。出師之日，百裏奚和蹇叔都大哭送行，穆公非常生氣責問為啥要動搖軍心？兩老辯解：我們不敢哭秦國，我們是哭自己的兒子去送死，再也見不到麵了。穆公總算大度沒把“擾亂軍心”的罪名安給他們治罪。
白乙丙見父親哭送，就要辭去副將，蹇叔不同意，認為父子既然食秦國的俸祿，為國而死也是應該的。說完就送他一個竹筒，讓他按裏麵的吩咐行事。相比之下，孟明自恃為勇，以為必定能獲勝而歸，對父親的作為就不以為意。
孟明得知蹇叔送白乙丙一個竹筒，以為是暗授破敵的良策，就跟他要過來看，打開一看，見裏麵隻有兩行字：這次出征，鄭國不可怕，怕的是晉國，此次行動必敗，要特別堤防崤山這個地方，我到時候去那裏為你收屍。
孟明看後連稱晦氣、沒有好兆頭，扔下竹筒就走，但也沒有在內心引起重視。
大軍出發後，蹇叔就借病辭職，穆公不許，他就佯稱病重不上朝。百裏奚借探病為名對他說：我不是留戀權位，隻是為了想一個辦法再見兒子一麵，您有什麽好計謀教我？
蹇叔說：你讓公孫枝預備好船隻，到時候去接應。並一再叮囑要交代給公孫枝，百裏奚離開後就去找公孫枝，把蹇叔的叮囑告訴他，公孫枝答應按照吩咐行事。後來果真如蹇叔所料，有了公孫枝的接應，孟明幾個將領才僥幸逃得性命，此是後話。
孟明大軍要攻伐鄭國，就要先經過周王城，為了表示對天子的尊敬，他下令兵士脫帽、下車步行通過，但才過城門，就有一個叫褒蠻子的勇士賣弄自己，快步跳上車疾馳而去，孟明見了不但沒有責備，還讚歎：如果人人都象褒蠻子一般勇武，還有什麽敵人不能戰勝？
手下人一聽不服氣了，也就紛紛學樣登車疾馳，當秦軍通過周城的時候，周襄王派王子虎和王孫滿出城觀看，隨後王子虎把所看到的情景報告給襄王，並感歎說：秦國兵將如此驍勇，還有誰能夠對抗？王孫滿卻笑而不答，周襄王就問：你這個小孩子，在笑什麽？
王孫滿說：秦軍通過王城隻是脫帽，這是無禮；跳躍上車是輕浮，浮躁就沒有智謀，無禮則容易散亂。秦軍此去必定敗北，不能害人，隻是害己。對於王孫滿的話，周襄王還不太相信。
卻說鄭國有一個商人，專門做販賣牛群的生意，這次販得500頭牛要趕到周城倒賣，半路上遇見了一個叫蹇他的老相識，得知他剛從秦國過來，就隨口問：秦國最近有啥大事發生？蹇他就對弘高說：秦穆公派孟明率兵馬去偷襲鄭國，已經在十二月某日出發了。
這話讓弘高大吃一驚，他雖身處市井，但心懷愛國，就一麵找人送信給鄭穆公；另一麵怕時間急促鄭國來不及準備好，就挑了20頭肥牛，外加一些禮物，假借犒軍迎麵來遇秦軍，見到孟明後自稱：我是鄭國的使者弘高，我們主公得知您帶兵前來鄭國，就命我先在此等候，帶了一些禮物來犒勞貴軍。
孟明一聽很驚奇，以為偷襲鄭國的計劃被泄露了，就托詞是要來討伐滑國的，並不是針對鄭國的。然後下令駐紮，休息之後，認為鄭國已經有準備、偷襲難於成功，要圍攻又缺少兵力，就決定改變作戰計劃，在當晚偷襲沒有提防的小國滑國，搶劫一空之後回國，滑國君主雖逃得性命，但已經無力重建國家，後來滑國的國土也就被衛國占領了。
卻說鄭穆公接到弘高的信息，剛開始還不大相信，就派燭武去正麵接觸杞子等三個秦國駐守將領，見他們都已經喂好馬、磨好槍，做好了作戰的一切準備（成語“秣馬厲兵”的出處），燭武就假裝不知道他們內應的意圖，故意對他們說：主公得知孟明的兵馬已經到了周、滑之間，知道你們要去與他們會合，讓我來問還缺少什麽東西嗎？
杞子一聽大吃一驚，知道事情敗露了，不但鄭國不可再留，就是秦國也因為無功不敢回去，就帶著十來個親信逃到齊國去了。
【淺評】“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口號喊的容易，能夠付諸實際行動就不容易了，弘高作為一個商人，能夠冒險使智救國是難能可貴的。
一個商人遇見故人隨口的一句話，竟然改變了鄭國（避免被偷襲）、滑國（別滅掉）、秦國（變勝為敗）和晉國（以後伏擊勝秦）四個諸侯不同程度的遭遇，倒也是一個奇跡。
王孫滿年雖小，但見識超越王子虎、周襄王，堪媲美楚國稚齒慧眼的蒍賈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