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五個世紀以來,西方社會一直主導著人類社會的演變進程。無論其行為是文明的還是野蠻的,是和平的還是戰爭的,是貢獻的還是掠奪的,當今世界的麵貌基本上就是西方國家塑造而成,而所謂的普世價值觀也是以西方的“啟蒙價值觀”為基礎。
例如,我們所說的“國際社會”,實際上就是大西洋兩岸的歐美國家;所謂的“國際秩序”,就是美歐倡導和製定的國際機製;所謂“現代化”,說到底就是西方的社會形態和生活方式。因此,我們實在無法設想的是,假若不是西方文明主導全球數百年,人類社會又會是怎樣一種麵貌?
歐洲實力下降是前兆
然而,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並非無遠弗屆,更非無所不能。冷戰結束之後,歐美國家管理世界事務的權威和能力雖然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但依然不能超越中國傳統文化中所謂的盛極而衰的規律。其中最具標誌性的發展事態之一,就是歐洲老牌工業國因發展模式遭遇挑戰而逐漸失去自信,結果導致其幹預國際事務的能力和意願都在明顯下降。
歐洲是西方文明的源頭,美國是歐洲文明的延伸地。歐洲的衰落,固然凸顯了美國鶴立雞群和傲視全球的地位,但同時更意味著,以此為開端,美國越來越難以借助歐洲的力量來維持世界秩序。
自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來,美國和歐洲一直是國際秩序的兩個支撐點,兩者合為一體,缺一不可。美國盡管雄心勃勃,實力強大,但從來沒有獨自承擔過國際責任,而是依靠歐洲的支持來發揮影響力。一旦歐洲分擔責任和義務的能力減弱,國際秩序的架構就會失去穩定性。毋庸置疑,美國的實力今天依然十分強大,甚至依然蓋世無雙,但若變成孤家寡人,那終究會陷入獨木難支的困境。
美國實力和威信都在減弱
歐洲實力的下降,隻是一個前兆。最近幾年來,美國管理世界事務的能力其實也在下降。這是國際秩序“去西方化”的真正開端。
很多曆史學家把九一一作為“美利堅帝國”走向衰落的標誌性事件,也有一些學者把伊拉克戰爭形容為壓死美國這頭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無論如何,美國用來主宰世界事務的資源在減少,是客觀事實。這不隻是因為伊拉克戰爭使美國元氣大傷,也不隻是因為次級房貸嚴重拖累了美國經濟,而且還因為,由於美國的戰略目標和外交政策不得人心,它的朋友和敵人都不再像過去那樣對它敬畏有加。
美國影響國際事務的能力在下降,有關事例可以說俯拾即是。反恐戰爭虎頭蛇尾,多數盟國早已是半心半意,甚至是離心離德;多哈回合談判已經啟動七年,美國作為全球化的首倡者和領導者,卻始終沒有能力和意願去打破僵局;美國在中東地區原本最有發言權,但現在對以巴爭端既提不出新主張,又拿不出新辦法。還有伊朗、朝鮮、緬甸和蘇丹,美國在這些問題上都已經露出力不從心之態。
必須再次強調,美國依然十分強大,在可預見的將來,世界上任何一個大國都無法與其比肩而立,任何新興的強國都不敢公然挑戰其世界霸主地位,包括中國和印度在內。
但是,相較於其他大國的快速崛起,美國在世界政治和經濟事務中的黃金時代正在黯淡。在布什政府上台以來的七年時間裏,中國的經濟總量增加了一倍,中國成為美國最大的債權國之一,中國甚至也成了美國幾家投資銀行的救星。曾幾何時,西方國家對主權基金還是說三道四,但現在已經變得饑不擇食。可以這麽說,在一定程度上,中國的資金、信貸和廉價商品在支撐著美國的生活方式,甚至在拯救資本主義。
世界政治日程製定權
所謂主導國際事務的能力,大致表現在兩個方麵,一是能夠製定或者參與製定世界政治日程,二是能夠促使國際社會共同實現這些日程所規定的目標。美國之所以被認為是一個強國,就是因為在二戰結束以來的大部分時間裏,它在兩個方麵都得心應手;之所以說美國的國際影響力在減弱,是因為它不再那麽應付自如。美國依然有能力製造國際議題,製定世界政治日程,例如伊朗核問題,但卻無法按照自己的願望,去控製這些日程的演變方向。
這就是本文題目所言,國際秩序已經進入“後西方時代”。在“後西方時代”,雖然歐美國家的傳統影響力依然巨大,但由於中國和印度等東方國家的複興,西方原本掌握的絕對主導權將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