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法哲阿弘(Raymond Aron)在《知識分子的鴉片》一書中痛責冷戰時代美蘇兩國知識分子“陷溺在一種跟國家合一的製度裏”、所謂“擬似的同一性”;再看薩依德在《知識分子論》一書揭櫫“從事批評和維持批判立場是知識分子生命的重大麵向”,並要求知識分子具備“雙重視角”;又看傅柯強調知識分子必須站在主體位置獨立思考之後;再讀這本《所謂的知識分子》,會不由得有如五雷轟頂。原來,正是這些大知識分子們根據他們自以為是的獨立思考的結論,給周圍甚至世界不少人們造成苦難。更糟的是,原來這麽多頂著曆史光環的聖賢智者,人格竟是如此卑劣下作。
保羅.約翰遜引經據典地解剖了那些吾人心中的完人和大哲,包括盧梭、雪萊、馬克思、易卜生、托爾斯泰、海明威、羅素、沙特、喬姆斯基等人,發現他們虛偽、虛榮、傲慢、自私、易怒、貪婪、吝嗇、刻薄、粗暴、好色、偏執、頑固、說謊、自我中心、極度自戀、忘恩負義、言行不一、表裏不一、雙重標準、自欺欺人……幾乎人類所有的惡行劣跡全在他們身上出現。可是他們卻宣稱自己愛人類,宣稱他們要改造人類社會、造就幸福的烏托邦……。
本書作者用五項標準檢驗這些知識分子:
道德、對周圍親友的態度、對自己理念實踐的行動力、表裏一致的誠實,以及他認為最“關鍵”的問題││知識分子對暴力的態度。
結果,那些大哲沒一個考試及格。公、私德部分一塌糊塗已不必多說,對自己父母、兄弟、姐妹、朋友、隨從、情人、傭人不隻是冷漠刻薄,簡直是冷酷冷血。至於對自己理念的實踐,不是做不到甚至反其道而行,就是剛愎自用,自以為是的偏執到底以致生靈受害而不顧。而表裏是否一致、是否誠信,就更是不堪聞問。最“關鍵”的暴力問題更令人失望,大師們個個口口聲聲和平博愛,卻為了實現自己的理念,無視於或甚至縱容鼓動暴力。馬克思不必說了;沙特、羅素、高蘭茨、赫爾曼、喬姆斯基,都先後一度美化或合理化希特勒、史達林、波布的大屠殺,而後來令他們狼狽尷尬,名譽掃地應算是現世報。這讓我想到台灣一些所謂知識分子的大師、名嘴、名流者,為了實現中國統一的抽象理念,竟硬要合理化連中共都羞於強辯的七千萬中國人非自然死亡--包括天安門屠殺--的史實。
中國儒家講究士大夫要內聖外王、言行合一,但大儒朱熹卻刑求官妓嚴幼芳以公報私仇,又迷信風水挖了別人的墓來葬母,而且不讓母親生前吃到好米,自己還娶兩個尼姑為妾。此外,陸遊、海瑞、米芾這些“士”也都有不少惡行劣跡。可見古今中外的知識分子都有相同的“道德貧困”。
在這本饒富趣味的書中指出,每個被作者點名的知識分子都在言行上背叛自己。“他們在自己所欲攀附之權貴人士的圈子裏通常毫無批判能力,隻是一味附和。因此他們非常危險……我們必須牢記知識分子慣常忘記的東西……人比概念更重要,人必須處在第一位。”
試圖以抽象概念改造社會和高道德標準的吃人禮教,已造成人們大量的苦難,因此檢驗知識分子是不是謀殺犯變得非常重要。作者雖是保守主義者,卻用功至勤地搜集大量資料讓這些知識分子“現出原形”。本書的貢獻即在對知識分子“除魅”,並使凡夫俗子清醒,不再跟著“吹笛人”走向毀滅。知識分子雲乎哉,必須施予嚴厲的監督檢驗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