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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窯事件16歲少年:“帶我看扔工友進攪拌機”

(2007-06-20 23:57:20) 下一個
 信源:燕趙都市報


父親說起兒子的事非常難受。

在山西洪洞縣公安局成功解救31名黑窯廠工人的名單中,有一名“14歲”的孩子,叫陳成功,來自河南汝州市場樓鄉。6月17日,記者從鄭州出發,幾經周折找到他的家。整個采訪過程中,陳成功沒有一絲笑容,而他身上的瘡疤,雖然擦了藥,但目前治療效果似乎並不明顯,他不時用手去抓撓。回憶起那長達三個月的淒慘經曆,他多次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被騙:鋼管長刀脅迫下落難

陳成功今年實際年齡16歲,不是“名單”上公布的“14歲”,“別人都認為我才十三四歲,我也許長得太小了。”陳成功略帶靦腆地說。

輟學後,陳成功打算在外麵找份工作。3月8日晚8時多,他來到鄭州火車站。這時一個“大胖子”走了過來,對他說有一份工作,每月八九百塊。毫無防備的陳成功簡單問了幾句,就答應了。隨後,他被“大胖子”安排到火車站附近的一個不知名的小旅館。

第二天,陳成功坐上一輛麵包車。車子轉悠了幾個地方,不大的麵包車裏算上衡庭漢和司機,一共12個人。同去“打工”的10個人中,有一位50多歲的人和一個智障者,而他們的座位下,放著很多鋼管和長刀。

車出了鄭州,再到三門峽,又往山西方向駛去。車上的人越發感覺不對勁,所以都瞅準一切機會逃跑。為躲避交警盤查,路上衡庭漢和3個人下車。他們中的 3個人看準機會迅速逃跑;一名20多歲的年輕人在車速60邁的情況下,打開車門奮力跳出;在高速路上,車上的人下來小解,陳成功和另三個人朝不同方向逃,那三個人逃跑成功,陳成功則被抓了回來。

磨難:“帶我看扔工友進攪拌機”

陳成功先被弄到山西運城的一家黑磚窯,幹了三天後,就轉到了讓他受盡磨難的洪洞縣廣盛寺鎮曹生村的黑磚窯。目前,這家黑磚窯的罪惡已被諸多媒體揭露,但在陳成功的講述中,很多細節令人難以置信,其罪惡之極,令人發指。

陳成功告訴記者,這個窯場比運城的那家窯場大得多,有好幾十個人,有監工、打手,還養著好幾條狼狗,沒有一個窯工不挨打。

陳成功做的活兒是“切坯”,淩晨4時開工,直至晚上8時,常常加班到深夜。每天吃的是發黴長毛的饅頭,喝的是白開水或者水煮的爛菜幫子,晚上睡的是潮濕的窯洞。剛到那裏時,陳成功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但一切都由不得他,陳成功說,不吃不睡就沒有力氣,沒有力氣幹活就慢,幹活慢就得挨打。種種折磨,讓很多人反應遲鈍,變呆變傻。如此,這些人更容易被老板“控製”。

更為惡劣的是,窯老板曾帶他到另一個窯場親眼目睹“殺人”的過程。

陳成功說,窯場裏有一種長兩米多的攪拌機,機器轉速很快,不管什麽東西,扔到攪拌機裏,瞬間就會打成碎末。在那個窯場,如果有哪個窯工不好好幹,窯場就會打電話叫來幾個專門“殺人”的人。一次,他被領到該窯場,光頭熊腰的“劊子手”把一個窯工幾棒打暈,隨後扔到飛速旋轉的攪拌機裏……

這個場麵讓他不寒而栗,然而窯老板卻讓他把目睹的過程講給其他窯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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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辱:雲南窯工取得衡庭漢信任

在洪洞縣廣勝寺鎮曹生村磚窯受難的日子裏,陳成功與難友們天天幻想著怎樣逃跑、怎樣報案,但衡庭漢和打手們也時常嚇唬他們:“即使是你們報案了,派出所也會將你們送回來的。送回後的結果就是,讓你們死也不知道自己是咋死的。”

陳成功說,向公安部門報警的窯工,是衡庭漢和打手最信任的窯工----—張強。張強是雲南人,與陳成功一起從運城那個窯場轉過來的。在日常的勞動中,張強有意與一個叫程誌明(音)的打手搞好關係,這也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

取得衡庭漢和打手的信任後,張強的工作也改變了,不再單純地當窯工,而是被安排開三輪車到外麵傾倒磚場的廢渣。這樣,張強就有了外出的機會,老姚(受難窯工中的一員,據說是在旅遊中喝醉酒不慎被人掠入窯場。)等人就天天督促張強設法報警,解救大家。

而張強一直缺乏勇氣,說機會不成熟。

報案:巧用爆胎計與理發計

轉機就發生張強的再次挨打上。

那天,張強開著三輪從外麵傾倒廢渣回來,因為將手伸到了打手程誌明的口袋,程誌明惱怒了,隨手就給了張強兩個耳光,張強頓時血流滿麵。

也許是這次挨打深深地刺痛了張強。晚上,張強鄭重地說:“老姚,我明天一定要把三輪車車胎弄爆,在他們修車的時候,我就有機會逃跑去報案了。”

第二天,張強果然將車胎弄爆了,但並沒有如願報案。第三天一早,張強對衡庭漢說想出去理發,衡很爽快地給了他20元錢。

5月26日,張強早上出去,直到下午2時還沒有回來。衡庭漢也開始有所警覺,還特意跑去問陳成功:“小陳,張強這兩天有沒有說過特別的話?”

“啥也沒說呀,你問別人吧!”

陳成功說,由於那天檢修電路,也沒有多少活,也是大家少有的一個喘息機會。就在這時,一名男子若無其事地走進了窯場,直接走近了衡庭漢。後來得知,男子是洪洞縣廣勝寺派出所的民警,特意來調查的。

“你們這裏要人嗎?我是來找活幹的。”

“我們這裏不招人。”衡庭漢也很敏感,感覺這位男子不像要幹活的。

隨後,男子又向幾位老窯工打聽:“這裏幹活咋樣呀?”

“打人呀,你可別來這裏。”老窯工悄悄地告訴男子。

這些跡象,讓陳成功和老姚隱約感覺到:“張強報案了,我們有可能被解救。”

此時此刻,這些被禁閉的窯工還不知道,關於山西黑磚窯的報道已經是鋪天蓋地了。

獲救:當地有關部門介入調查

5月27日,洪洞縣的車輛停在了磚窯門口。幾名打手們見狀,全部都逃跑了。

又有四輛派出所的車輛開來了。這四輛車去追那些打手,但由於山路陡峭狹窄,汽車很難派上用場,幾名打手轉眼間跑得不見蹤影了。

“這時,衡庭漢已經接到了王兵兵父親村支書王東記的電話,說有人報案了,讓他趕快逃跑。”陳成功說,衡庭漢與村支書是利益共同體,在當地有很大的勢力,一般人是撼不動的,聯合起來壓榨窯工的血汗錢,他們可以為所欲為地毆打、折磨窯工。

隨後,在磚窯的30多名窯工以及王兵兵全部被帶到了廣勝寺派出所。從上午10時到傍晚7時,經曆近10個小時的登記、錄口供等程序,所有人又回到了磚窯。

“王兵兵剛到派出所時特別牛,還在派出所的洗澡間裏洗了個澡。他以為這次像往常一樣,走一圈就出來了,不會有任何問題。”陳成功說,王兵兵當天就被抓起來了,警方一共控製了3個人。

回到磚窯後,王兵兵妻子騎著摩托車過來說:“明天繼續幹活。”

“沒錢不幹!”窯工們說話已有了些底氣。

“我公爹已經拿錢去上禮去了,不會有問題的,你們明天得上班。”

“我們要飯也不在這裏了。”

當夜,連傻子都跑了,一共跑了10人。

陳成功說,在老姚的勸說下,他沒有逃走。“走南闖北”的老姚說:“不能走,我們很可能被解救。再說,走了肯定沒錢,受的苦就白受了。”

就這樣,廣勝寺鎮曹生村磚窯最終剩下了17名窯工。第二天,簽字、畫押後果然得到了200元的路費。“隨後,磚場找了一些社會上的閑散人員,送走了10人。將他們送到可以坐車的地方,買張車票了事。”

陳成功和老姚等7人不想就這樣走了,“那些閑散人員將窯工送到車站,隻負責買張車票,將剩下的錢就據為己有。”為此,他們7人步行14公裏到達可以乘車的地方,乘車到達洪洞縣,先後找了公安部門、民政部門和救助站。最後,在救助站的幫助下,他們一行7人從洪洞縣去了廣州,打算隨老姚一起打工。

6月5日,陳成功打算回家時,才電話告訴家人在山西磚窯被騙的事情。“家裏的電視隻收兩個台,信號也不穩定,如果不是孩子說,我們根本不知道孩子在山西磚窯受的苦。”陳母郭青霞說到這些,眼睛濕潤了。

回家:輾轉11個救助站

陳成功說,他到達廣州後,很順利地找了一份速遞工作。“我工作很認真,也得到了主管人員的認可,由於滿臉是正在發炎的傷疤,幹了三天就被婉轉辭退了。”這三天,他掙了200元,“看樣子,隻有先回家看好病,才有人願意用我。”

在身上沒有多少錢的情況下,陳成功想到了救助站,“救助站是一站站接力的,每次隻買一段路程的車票。”從廣州到鄭州,他先後走了11個救助站。

“他到鄭州時,身上連回家的錢都沒了。15日晚上,給我打過電話,讓我去接他回家。”陳成功的哥哥陳磊磊說,他16日下午趕到鄭州十八裏河接弟弟時,簡直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弟弟耷拉著頭,畏縮著蹲在那裏,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滿臉都是正在發炎的傷疤,身上穿的是也不知從哪裏弄來的破衣服,腳上缺了一塊鞋底的鞋子還是撿破爛的給的……

當天下午,汝州市民政部門、洪洞縣的工作人員,在鄭州與陳成功會麵了,洪洞縣的工作人員送給陳一封道歉信,還按照洪洞縣每月最低工資標準470元的3倍補發了工資,還有1000元的慰問金,共5000多元錢。

記者問陳成功,“拿到了5000元錢,滿意嗎?”

“不滿意,我們忍受的折磨和付出的勞動遠遠不是5000元錢可以抵頂的!”陳成功脫口而出,這些經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想起來就害怕。他還說,下一步打算去參加汝州市勞動局推薦的電腦培訓班,學一項技術,也為了以後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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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看貼思考 回複 悄悄話 解放前有沒有這樣的記錄?
醜女的天空 回複 悄悄話 天哪!這些都是真的嗎?好像回到解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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