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之戀》？

誰都知道張愛玲。她是現代中國文壇的標杆人物，無冕之後。愛不愛讀書的人，似乎都躲不開她的存在。隻要有中文字的地方，就免不了看到諸如“紅玫瑰和白玫瑰，蚊子血和朱砂痣”的比喻；“低到塵埃裏開出來的愛情之花”的苦戀；以及提不勝提的“絕世才女”，“中國最後的貴族”，等等。張愛玲是無處不在的。但我偏偏無緣細讀她的任何作品，直到最近。


忘了因為什麽因由，我開始看她的小說《傾城之戀》。知道張是寫感情戲的高手，所以剛看書名，以為這故事會講一段天蹦地裂，始與君絕的纏綿愛情。看了才明白，此傾城非彼傾城。故事發生的背景城市，香港，是真的傾覆在了日軍的炮火炸彈之下。但男女主人公是否真譜寫了一支感天動地的戀曲，就有待細品了。


家道中落，失婚失勢，但心思活絡的女主白流蘇，拿出豁出去賭一把的勇氣，勢要替自己後半生找一張靠譜的衣食飯票；而富貴多金的情場高手柳範原，則有一搭沒一搭的吊著白的胃口。不急不躁，也讓人看不到結果。二人之間，談不上什麽真感情，不過是彼此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對方物化的需要罷了。直到香港淪陷，兩人談情說愛的大環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在缺水缺糧缺安全缺希望的惶恐下，兩人似乎隻有抱做一團，合力互助，才多一分存活的希望。亂世不僅造就英雄，也成就愛情。覆巢之下無完卵，但也許有催情劑。白柳二人，終究算是修成了正果-男婚女嫁了。


作為小說，故事當然可以就此結束，而不用考慮當事者婚後會不會進入圍城的怪圈，尤其是這種在大難臨頭時結下的姻緣。細想起來，這類“傾城之戀”還真不少見。小時候聽過“刑場上的婚禮”，如果不上刑場，周文雍和陳鐵君最後真會走到一起麽？城傾之後，愛情又何以為依呢？比如，像六四之後的柴鈴封從德夫妻，運動之後也隻能漸行漸遠。大難臨頭時，各自逃生固有之；抱團以求合力抵抗困境與未知也屬常見。隻是，兩種情況都和傳統意義上的愛與戀沒啥關係，不過是人類求生的本能罷了。不用是如金庸筆下的張翠山和殷素素，那般郎才女貌的妙人兒漂到冰火島；就算是魯濱遜碰巧和林黛玉一起流落到了荒島上，一樣會擦出愛的火花，譜寫一曲傾“船”之戀。


想來，太平世道裏癡男怨女們之間因生理激素起伏而譜寫的戀曲和怨曲，遠遠敵不過由社會動蕩，江山變色給人帶來的震撼。至於社會巨變到底是促分還是促和，化學反應是聚合還是裂變，那真是要看各自緣分了。人如螻蟻，無力抵抗覆巢外力，隻能順天而為，自求多福咯。患難見真心，固然不錯。隻是那真心，不見得是逆流而上的抗爭。也許正如白柳二人，巨變時攜手共隨波沉浮，多幾分生存的勇氣與機率。


張愛玲無愧於她的盛名。小說把白流蘇的拿橋矯情，柳範原的浪蕩不羈，兩人間的觸角觸碰，互探底線都刻畫的細膩傳神，同時又不忘賦予二人幾許殘存真情，所以最後的結局顯得自然不突兀。傾城之戀，亂世之情，就該是這樣的吧！


人性，在我眼裏，是不是太過黑暗了？

[Jennifer-yan]

人性，確然黑暗

[luckystarweiwei]

其實張愛玲本來就是這個意思。

[greencoffee]

寫的很好，我也是才看，你分析的和感受的很有共鳴。其實每個人的戀愛脫離了當時的環境，所謂天時地利，都難成功。謝謝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