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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尾大餐

(2015-01-14 04:01:03) 下一個

2014年最後一頓豐盛的晚餐由老朋友請客,選了Boxhill一家粵菜館,是當地的老廣東們熱烈推薦的,店麵不豪華,菜的味道、品相、分量卻真真當得起大餐這兩個字。

我一直認為在所有的東方菜係中能被稱為大餐的,唯有中國菜,可以精美與大氣兩者兼顧。時下啟圖跟中國菜齊頭並進的日本菜、韓國菜,雖然因為少油而普遍被認為更健康,但充其量頂多隻能被封為“料理”。日本菜形式大於內容,太過講究精致反失了大氣,韓國菜連精致都談不上,小盤、小碟、小碗、小盆拉拉雜雜搞了一大堆陳列在飯桌上,看著熱鬧,實則除了泡菜還是泡菜,就象兒時和小夥伴們玩過家家的遊戲,塑料的膠泥的木頭的玩具碗碟滿滿當當擺了一地,然後席地而坐麵對空氣興高采烈地吃著想象中的盛宴。至於泰國菜、越南菜,因為都屬物產還比較豐富的國家,雞鴨魚肉原材料都不缺乏,但烹調的手段難免單一些,隻好當“小菜”一碟。日餐、韓餐、越餐、泰餐自然各具優點與特色,可是總歸缺乏如我中華飲食般泱泱大國的氣度,脫不了一股小家子氣。

所以說中國人在重大的日子裏還是得吃中餐,還必須吃得爽!現在的人為了不得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脂肪肝之類的富貴病,飲食總是很注重清淡,對量的控製也十分嚴格,然而在某些關鍵時刻還是應該甩開腮幫子痛快地吃,別太拘泥於什麽條條規規的,“人生得意需盡歡”,就比如這2014年的最後一頓飯,多麽意義重大啊,辭舊迎新,有著承前啟後繼往開來的含義在裏麵,不吃飽、吃好、吃爽,怎麽能說自己的日子在2014年過得圓圓滿滿,在即將到來的2015年會更加底氣十足呢?

朋友是北方人,喜歡吃粵菜,卻更偏好其中味厚料實的菜式,所以點菜的主題乃大魚大肉,無出其左右:肉要塊和排狀的,體積大,咬在嘴裏豐腴滋潤;魚是整條放油鍋裏炸的,又香又酥又脆又入味,反正全是中國菜裏最傳統最老實一點不玩虛頭巴腦的,而且還非得餐館裏的大油大火大灶調理過才可整治得美味可口。

這樣實實在在濃墨重彩的整魚整肉如今也真是久違了,幾乎要用“很久很久以前”的開頭來喚醒味覺的記憶。

很久很久以前,當我還是個黃毛小丫頭時,替我織過小毛衣縫過小棉襖納過小布鞋如同我的大玩伴一樣的阿姨要出嫁了,隨著家中大人去喝喜酒的路上我是滿心的不舍。阿姨的婚宴就擺在她的新房裏,其實也談不上是什麽宴席,那時正值70年代中,即便在上海,物質供應亦挺匱乏,不過大家還是想方設法弄來了市麵上最好的原材料。媽媽榮任大廚,手忙腳亂但倒也象模象樣地烹製了一桌子佳肴,白切雞、醬汁鴨、大塊的紅燒肉、大條的糖醋魚,都是些踏踏實實的菜,卻最迎合那個年代缺少油水的腸胃的渴望。我坐在阿姨身邊,阿姨身著大紅衣裳,喜氣洋洋的,不停地挑揀著雞鴨魚身上部位最好的肉夾給我,我知道阿姨很疼愛我,我一點也不希望阿姨離開我,可是穿上紅衣裳的阿姨有多麽好看哪,婚宴上的好小菜又那麽多,滿滿的數也數不過來,全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這是我人生中參與的第一場喜筵,從此以後出席婚宴、生日宴或者重大節日的聚餐會便成了我童年時對吃的至高無上的理想,最熱切的盼望,因為可以開懷大吃而不用顧忌別人的白眼。大家的肚子都底氣不足,平時就算得了好東西也需省著吃,慢慢享用,所以唯有宴席是大塊朵頤的好機會。那時的宴席菜式都有套路的,山珍海味自然難以見到,講究的是全雞全鴨大魚大肉,末了再來個“鎮桌之寶”走油蹄膀,都是分量十足看在眼裏就覺得心中踏實的菜。還真別說,也隻有這些菜才當得起被大塊朵頤的重任,滿滿地裝在大盤子裏,珠圓玉潤又氣度非凡,最能叫人聯想到豐衣足食的景象,頓時便對往後的日子產生美好的憧憬。

不過後來的狀況發生了劇烈的變化。人富裕了,吃東西便講究精益求精,飲食健康成了首要條件,動不動就批評豬肉太肥牛羊肉膽固醇太高,最好人人都茹素,大魚大肉的菜被打入了冷宮。哎,“苟富貴,便相忘”,其實,吃任何東西隻要適度就是健康的,啥都吃點,啥都不要吃得太多,營養需均衡全麵。我還是很懷念那種傳統的甘腴豐美的舌尖之味。

正好幾年之前,我隨著媽媽回了趟浙江老家,竟然幸運地童年夢想成真,天天邂逅大魚大肉。鄉裏人的待客之道古風猶存,頗有些傾囊相授的意思。現捉的肥雞大鴨,現捕的活魚,現宰的豬肉,現割的菜蔬,總歸挑最好的,烹飪的方式雖粗陋,卻憑著一個新鮮,叫人滿嘴留香,“過齒難忘”。那滿桌的菜全是大盤大碗,幾乎要疊起二層高,再配上自釀的大壇米酒,老式柴灶上大鍋慢煮的白米飯,豪爽大氣,就期待著看到客人朋友吃得酣暢淋漓的樣子。最樸實無華的菜肴,最豐盛的心意,最溫暖的人情!

感謝老朋友的熱情款待,在2014年最後的一頓晚餐時又讓我重溫了童年吃大餐的那種滋味,能吃大魚大肉是一種福氣,吃吧,大家都快樂地吃,吃出新年新氣象,吃出一個新年節裏的豐衣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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