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真
一曲新詞酒一杯
聽說豆瓣有這樣的一個小組，已經有十幾萬人了，每天大家在裏麵聲討父母，義憤填膺。我用這個標題，就是想表達一下自己對父母的無奈。再說了，咱小時候誰沒挨過父母的罵呢，現在他們老了，70多歲了，打也打不動了，罵也罵不過我們了，那我就說一聲禍害有啥關係呢。
先說我爹吧。我爹身上沒啥大錯，就是喜歡儲藏東西。他對瓶瓶罐罐是真愛。各種礦泉水瓶，大號可樂瓶，七喜瓶還有油瓶用完了是不能扔的，他拿來裝他泡製的各種藥酒，還有自製的醬油，以及豆瓣醬，自製的豆腐乳等等；另外各種裝堅果的罐罐，用完了也是不能丟的，他要拿來裝他的三七粉，瑪卡，還有其他不明的中藥粉末。我弟家小孩喝過的奶粉罐罐至今還在我家裏有好多，雖然外麵寫的是奶粉，你不要以為那就是，我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我爹生在新中國成立以前，所以童年時兵荒馬亂，肯定生活是很苦的。青年時遇到三年自然災害，肯定是挨過餓的。所以早前的生活經曆造成了他現在有儲藏食物的習慣。他們家的儲藏室已經不夠用，裏麵裝滿了各種物品，比如核桃，綠豆，魷魚幹，木耳，海帶，米麵，鹽，各種佐料。家裏就他和我媽兩個人過日子，兩個冰箱還不夠用。冷凍室裝滿了各種肉類。我爹每天都去逛菜市場，但是家裏很少吃鮮肉。因為什麽，他買肉為了放起來。看到好的肉，買下，放進冰箱，然後把之前買的肉拿出來吃。我在他們那裏，經常炒菜切的都是凍肉。
現在家裏麵所有的台麵上都堆滿了東西，餐桌，茶幾，櫃子，窗台，灶台。但是不要想你可以收拾一下，他們不允許。因為一旦收拾就會扔掉一些東西，這萬萬不行。後來我想通了，這畢竟是他們的家，他們願意怎麽過就怎麽過吧。所以我和我爹開過一個玩笑，我說，爸，你有一個本領你知道嗎？我爸期待地望著我說，啥本領啊？我說就是，你可以很快地把一個裝修得很好的家變成亂七八糟！
我爹多年前體檢就是血糖偏高，他沒當作一回事，也沒告訴過我們。直到有一年我回去，發現他消瘦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很幹癟，就好像一棵樹好好地突然就幹枯了。我問他是不是得了糖尿病，他說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其實他心裏明白，醫生也告訴過他了。但是他不願意承認。在這之前他經常說他眼睛花，看不清楚，兩隻胳膊莫名瘙癢，手指有點麻木。這些都是糖尿病的表現。但是我們都很無知。得知自己得了糖尿病後，他想自己開中藥的方子來降血糖。但是後來血糖下不去，沒辦法，他才開始用胰島素的。多年來高血糖對身體的負麵影響已然造成。現在他的心髒已經受了影響。半夜經常胸悶，要起來大口地呼吸。我買了一些硝酸甘油放在一個很明顯的地方，要真有事情的時候希望能有用。
前年他體檢時發現了他有一個甲狀腺瘤，聽到這個消息時，我真的很焦慮。後來他說是良性的。我勸他去做手術，他不去，說吃中藥保守治療就好。目前這個瘤子沒繼續變大，隻是有時候他說話的聲音會突然嘶啞。
我爹之前有些年，和我的關係不是很親近。現在我每次回去，卻對我很好。給我操心準備各種吃的，無微不至。還有隻要我說他能做到的事情他都要幫我去做，比如去拿快遞啊，幫我買東西啊。自從我媽十幾年前放棄家裏的財政大權後，買菜做飯都是他的事兒。我和弟弟說給他們雇一個保姆，他堅決不同意。他說不願意家裏多一個外人，很難受。不到實在需要時不要雇。但是我看到即使三十多度也在廚房裏忙碌的他時心裏很難受。他說，人老了，真是冷也冷不得，熱也熱不得了。
我不知道我爸有多少錢，他一直是體製內的，然後退休。他人也很老實，估計是沒什麽錢的。但是我這次回來的時候，我爸一定要給我一張卡，說我在美國買房子沒幫我什麽忙，讓我把卡拿走，在美國應該也能取出來用。我沒要。在機場的時候我打電話給他說，那卡放在他的枕頭底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