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真
一曲新詞酒一杯
今年春節回國之前，已經有20個月沒和樂寶見麵了，她快滿九歲了，讀小學三年級了。
微信上告訴她我要回去的時間，聽說她逢人就講：我的姑姑快回來了！
回去那天飛機晚點了，她已經睡了，沒見到她。第二天，在回老家團年的汽車上，她穿著一件大紅的羽絨服，頭戴一頂白色的絨線帽，很文靜地坐在那裏等我。看見我時有點羞澀。我招呼她，然後握住了她的小手。她也就把手給我讓我一直握著。她爸爸開始揭露她：姐，今天早上樂樂很早就醒了，然後喊我們，說她今天要穿那件紅毛衣, 說要給姑姑留個好印象；洗臉也洗了很久，還認真地往臉上擦東西，也說是要給姑姑留一個好印象......。弟弟一邊說，樂樂一邊喊：不許說，不許說！
我給她拿去了禮物的一小部分，讓她在車上玩。禮物是一個印著Chicago標誌建築的小布挎包，和一隻小熊鑰匙鏈。小熊是棕色的，胳膊和腿都能活動。她兩樣都很喜歡，尤其對小熊愛不釋手，擺弄著小熊的兩條腿，對它不停地下指令：你坐下；你站起來；你跪下......
樂樂給我的禮物，是一個賀卡，她自己在賀卡上畫了一幅畫，然後用毛筆寫上：祝姑姑身體健康！
春節的某天，樂樂在爺爺家裏，從自己的小包裏拿出了一大把紅包，是她那幾天拜年得的。我說：“樂樂你數數有多少錢，讓我們眼饞一下唄！”。一數有兩萬多。從那以後，我動不動就跟樂樂要錢。她是個小財迷，最舍不得花錢了。被我要得急了，她會說：“姑姑，你是個間諜嗎？” 間諜這個詞，她原來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是有一天看電視我告訴她的，從那以後，她覺得有點壞、有點狡詐的人就應該叫間諜。
我經常騙樂樂的壓歲錢來花卻都沒有成功。但是我生日那天，樂樂買了蛋糕，大草莓回來，還給奶奶買了一個小錢包，給我買了一個裝化妝品的盒子。她媽媽特別嫉妒，據說這是樂樂第一次花錢送人禮物。而且花那麽多錢，出了血本兒了。以後，我再跟她要錢，她就會說：“我不是給你買了蛋糕和草莓嗎？”。堵得我啞口無言。
樂樂生日那天，我們開車去遠處的農村釣魚了。就是像農家樂一樣的地方，農民在堰塘裏養魚，讓人來釣然後收比市場上貴一點的價錢。當然是很好釣的。樂樂是個釣魚小能手。我說：“樂樂你今天爭取釣六條，六六大順哦！”她沒吭聲，但是後來就看她一條又一條的，釣了五條起來了，但是第六條遲遲不上鉤。這時候已經下午了，她爸爸說：“我們準備走吧，這竿不管釣沒釣起來，我們都收拾一下走了哈。” 沒一會兒，就看見樂樂默默地哭，我們問她哭什麽，她說：“我怕釣不起來了，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邊說邊把手放在心髒那個位置，然後還是哭。我說：“樂樂你換個地方，到我這邊來吧。” 沒想到，換了位置後，一會兒一條三斤左右的大魚就上勾了。樂樂很完美地完成了六六大順的指標，而且她那天釣到了全場最大的一條魚。樂樂的爺爺是個釣魚高手，估計樂樂是從小耳濡目染吧。然後倆人開始互相吹捧，樂樂誇爺爺那些詞兒簡直就是讓人肉麻，什麽風采啊，優秀啊都用上了。而隻釣起來一條魚的我，莫名躺槍，被她爺爺形容為笨、沒用，連小孩子都不如。
釣魚小能手：
樂樂的樂感很好，記憶也好。有時候天冷，我們就坐在被窩裏，她用iPad玩遊戲，我用電腦下載酷狗音樂。經常有的歌才放幾個音，她就說，這首已經聽過了。我不信，聽一段時間後發現果真是。她也很有品味，我們倆最喜歡的都是趙雷的“成都”。
她最喜歡的男明星是胡歌，是因為看了“琅琊榜”。估計是在學校裏一幫小同學也議論過吧。她有一次偷偷和她媽媽說：“要是我的老公是胡歌多好啊！” 我挺驚訝，三年級的小學生都這樣追星了。她第二喜歡的是劉昊然。然後我們有一天在電影院看“唐人街探案（二）”，我們坐在最後一排，但是開演沒一會兒，她的笑聲就充滿了整個影院，聲音大，又很清脆，還不停地“爸爸，爸爸， 這是為什麽呀，這是怎麽回事啊”。我有點不好意思，怕她影響了別人，想提醒她一下，但是她那充滿童稚的聲音和問話太可愛了，那笑聲是那麽發自內心的，那麽純。
我常說，樂樂等你長大了，和姑姑一起出去看世界吧。然後有一天，我問她，你存那麽多錢幹嘛用的？她說：我要出去看世界！
轉眼她就開學了，作業多，晚上就不到爺爺家裏來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沒見麵，有一天我決定去接她放學。她很開心。後來我聽說她回家後，一邊吃包子，一邊跳著喊：“我姑姑今天來接我了！”。一不小心咬到了舌頭，又哭了。
到了我要離開的前一晚，她說第二天要去機場送我。因為要早上四點多就要出發，他爸爸不讓她去。然後她就沒吭聲。到門口穿鞋的時候，一直低著頭，再抬起來的時候，就淚流滿麵了。我覺得很心疼。我說，樂樂你要是能起來那麽早，你就去送姑姑吧。你今晚把鬧鍾弄好。
第二天弟弟送我的時候，是自己來的。他說他昨晚在樂樂睡著以後，把她的鬧鍾關了。我到了北京機場以後，給樂樂打電話，故意問她：“樂樂你今天咋沒來送我呢？” 她說：“今早那個鬧鍾沒響。爸爸出去的時候我聽見了，我本來想起來去追的，但是又睡著了。”我說：“鬧鍾怎麽會沒有響呢？好奇怪哦。” 她說：“是啊，我懷疑有人動了手腳。”
她這句“動了手腳”讓我笑了很久。我的樂樂長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