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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連載《我與大鼻子畏婚夫》(四十四)

(2011-03-28 02:32:26) 下一個

四十四

 

        小島上風景不錯,天氣也好,意大利人做的冰激淩也很美味兒——在德國幾乎所有的冰激淩店都是意大利人開的,生意都非常好。臨走在那個餐廳去了一趟洗手間,突然覺得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在搖晃——這就是坐一天船之後的人,著陸之後的第一反應——覺得整個世界都不穩當了。

        我們看好了表,整一個小時之後回到了船上。羅德說:“沒有噪音可真舒服啊!”我知道他在影射我兒子,但是我也沒有說什麽。“不輕易發怒”,我常常用從教會學的那首《愛的真諦》,勉勵自己。

        傍晚的時候,我們在太陽下山之前回到了普勞爾湖,羅德說,我們要在落日之前用過晚餐——德國人管晚餐就叫“晚上麵包”,因為即使在家裏,也不過是吃麵包片、抹黃油,再夾上片兒奶酪或者熏魚或者火腿,最多就是再弄個沙拉——所以我一直覺得當德國人的太太,在做飯上沒有什麽難度,或者說根本就不用做飯。我們上船之前就把食物買好,把冰箱塞滿了,羅德把船錨拋下去之後,我就把各色食物和飲料擺在船後麵的露天餐桌上麵,三個人就著啤酒和飲料,吃著麵包和香腸(我兒子的胃是中西合璧的,特別愛吃餃子麵條,可是如果隻有麵包和黃油,他也吃得很香),看著夕陽西下,真的別有一番風味呢!

飯後,我開始收拾餐桌,羅德跟我兒子鋪床,然後就準備睡覺了。雖然我們一天就隻在船上坐著,偶爾下船散散步,可是卻覺得很累、很困。不僅因為遊船一直在搖晃,據說新鮮空氣也會使人很快感覺疲勞和困倦呢!

我們的大床在船頭的位置,羅德說那是最舒服的地方。我沒有在船上睡過覺,所以不知道船頭和船尾有什麽區別。就覺得躺在那裏,像躺在搖籃裏,忽悠忽悠的,不一會兒就被搖迷糊了,一覺就睡到午夜,可是卻睡得非常不踏實——一直都在做噩夢,夢到我們睡在一個滿是礁石的小島上,很多蛇朝著我們爬過來,我和羅德一起拿起木棍兒,與群蛇搏鬥。我被噩夢驚醒,起來去了一下兒洗手間,然後把頭探出船艙,四下望了望——周圍漆黑一片,我們是寬闊的水麵上唯一過夜的船隻,遠處黑黢黢的樹影,令想象力豐富的我,產生很多可怕的遐想。不過聽聽兒子船艙裏傳來的陣陣鼾聲,心裏覺得踏實了很多。

再回到床上,我就輾轉反側、很久都不能入睡了。聽著船艙外麵的水聲——雖然風平浪靜、但船底總是有汩汩的水聲——就開始胡思亂想:跟我們僅隔一層船板的水下世界,是什麽樣兒的呢?水有多深?有多冷?水裏麵有多少魚?有多少草?還有別的生物嗎?有沒有礁石呢?礁石上有沒有蛇呢?

羅德說過,當工程師、建設海港,給他帶來財富、名譽和樂趣,但是揚帆出海、周遊世界,卻是他的理想和生命!他要在若幹年後適當的時候,停止或慢慢減少工作,而把大部分的時間用來滿足他生命的呼喚——駕駛帆船、周遊世界。而我,想做“大鼻子太太”,就必須如影隨行。可是,我連遊泳都遊不好——隻要到了遇到緊急情況時腳不能著地兒的地方,我就驚慌失措了——我真的能這樣跟著他浪跡天涯、過水上生活嗎?這樣胡思亂想著,快天亮的時候,我才又迷糊了一會兒。

終於天亮了,羅德早早地就叫我們起床一起看日出。可惜有些陰天,所以等我們看到太陽的時候,它已經升得老高了。我在巡視一下周圍的那些樹影,發現我們的遊船其實在夜裏已經飄離了我們昨天拋錨的地方!羅德卻說,沒有關係,他已經在這個湖上玩兒了20多年了,熟悉這裏的一切,不會發生什麽事情的。我給他講了我的夢和那些奇奇怪怪的遐想,他笑起來,說:“學文學的人就愛瞎想,我在水上就從來也不做夢,做了也是醒來就忘記。”我兒子也說,他睡得香極了。

我兒子又開始高興地大聲唱起《早上好》來,歌詞是用德語、英語、意大利語和法語,分別說“早上好”,我怕羅德又說“耳朵疼”,看看他,好像還在笑,看來心情不錯。

“來,跟我下水遊泳!”羅德把衣服脫光,普通一聲,跳進冰冷的湖水裏。我兒子也把衣服脫光,居然也想下水!我趕快攔住,說“不行,這裏水太深了,等會兒到岸邊兒你再遊吧。”後來我們到了岸邊兒,我兒子真的下水了,可是隻是把小腳丫兒在水裏沾了沾,就說:“好冷啊!”趕快跑回來穿上衣服。羅德就笑他說:“羅卡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早跟著我跳下去遊老遠了!”羅卡還獲得過這個湖區舉辦的遊泳比賽冠軍。其實,我覺得,我兒子確實很需要羅德這樣一個男子漢的榜樣。可是,我也明顯地覺得——羅德對我兒子的耐心越來越有限了。

我們又開船在水上漂遊了一天,到傍晚的時候把船還掉,回到了羅德的草園。羅德之前又請他的助手把園子清理了一遍,天黑之後,我把兒子安頓在車屋裏,就坐在篝火邊聊天兒。在船上的時候,我們同舟共濟,彼此靠得很進,所以兒子不覺得害怕,可是在這空曠的、黑黢黢的園子裏,兒子就不敢獨自在車屋裏呆著了,所以常常會找借口,大聲喊“媽咪——我要喝水”、“媽咪——我要上廁所”。兒子那稚嫩的喊聲,在空曠的園子裏,顯得特別清脆和尖利。

羅德雖然沒有說什麽,可是,卻老是在我兒子叫聲之後深深地歎口氣,弄得我心情很不好,覺得他還不如說出來。但是念在羅德給我兒子報名參加為期一周的兒童帆船培訓班,第二天就要去上課,我就把氣忍下去了,還安慰自己說:“就算孩子的親爸爸,也有可能有這樣的反應呢。”而且,第二天,還有一個重大的事件——北京奧運會的開幕式。我們說好去碼頭的咖啡廳看直播——雖然我們都不愛看電視,但是,這個開幕式可是非同小可,非看不可。

第二天一早,羅德還在睡夢中,我不忍心叫醒他,就自己開車把兒子送到碼頭那的兒童帆船學校。回來的時候,羅德已經起來了,對著正在準備早餐的我,陰陽怪氣地說:“你心裏一定在想——我是一個女強人,我不需要男人!”

我一聽——嘿,大早上的,莫名其妙給我來這麽一句,什麽意思啊?看著他走向湖邊兒的身影,我突然覺得一股壓抑了好幾天的委屈,匯成淚水,奔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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