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月筆跡
我是一顆忘憂草
四十二
羅德為他精心安排的“交際舞計劃”花了很多錢，心病卻並沒有得到醫治，可是，在羅卡的另一次舞會上，卻有所緩解。
那是後來羅卡的高中畢業舞會，我跟羅德，還有尼娜與弗蘭克，自然又作為家長被隆重邀請，這次又加上羅德的前任嶽母——尼娜的母親莉莉。
羅德說，他最服這位年過七十、還超級愛美的老太太。當年不管參加什麽活動，他都得把開始的時間往前說一個小時，可是每次去接她的時候，她還得再裝扮半個多鍾頭。這次也不例外，最後連她的女兒尼娜也等不及了——兒子的畢業舞會是天大的事兒啊！最後老太太隻好自己騎車來了。
老太太一直坐在我身邊兒，常常出神兒對著我看老半天，之後感歎地說：“美麗的女人啊！”讓我覺得怪甚得慌的。
整個晚會都是學生們自己組織的，因為有了上次舞會的經驗，對身穿晚禮服的佳麗和身著西裝的帥哥兒們、大廳座無虛席、同樣盛裝而來的家長們、以及布置得雅致而喜慶的大廳，我都已經不再驚訝和讚歎，但是，對孩子們的組織能力和他們所安排的莊重而不失活潑的晚會程序，卻又讓我這個在國內當過教師的人，眼界大開。
在校長講話致辭後，畢業生一個一個、一批一批被擴音器裏莊重地宣讀著姓名，依次登上主席台。高中畢業不像大學畢業那樣有博士帽，可是，他們別出心裁地給每個人預備了一頂用橄欖枝編成的花環，由校長上台跟他們一一握手、並發給他們畢業證書的時候，親自給他們戴在頭上！此時，台上是孩子們自信而驕傲的笑容，台下是激動得熱淚盈眶的家長們，不停地對著這些要展翅高飛的兒女們，按動著快門兒。因為在德國，高中畢業典禮這一天之後，兒女們不管是繼續上大學，還是找工作、或者參加職業培訓，從此就可以正式地、名正言順地離開父母了。所以，當輪到母親跟兒子、女兒跟父親跳一支舞的樂曲響起的時候，很多父母都掉下了眼淚，有的感情比較外露的女孩兒們，也抱著自己的父母，把臉上的妝都哭得亂七八糟的，不得不跑到洗手間去整理。
羅卡是一個感情非常不外露的“酷男孩兒”，話很少，甚至笑得時候，都不願意把他整齊潔白的牙齒露出來。
羅德說：“他的兒子小時候非常淘氣，曾經被普通的公立學校開除、又被收費昂貴的私立學校勸退，後來因為有水上運動的特長，進了這所體育特長高中。因為兩次留級，別人用13年完成的初、高等教育，他用了15年！”在德國是沒有一個特別的高考的，而是根據高中畢業考試的成績，決定學生時候有資格上大學，然後在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及分數能及的去申請大學。小時候淘氣、中學時候大量時間訓練、比賽的羅卡，居然也以數學成績滿分、各科平均成績3分（德國學校成績最高1分，最低6分）的成績，取得了上大學的資格！羅卡說，他要學造船，像爸爸那樣成為一個出色的工程師。羅德心裏當然也非常激動，但是卻隻把拳頭輕輕捶在跟他一樣高的兒子的肩頭，對羅卡說了一句：“兒子，我一直相信你會有這一天！”
私下裏，他悄悄地對我說：“父母對孩子，必須一直保持愛心、耐心和希望！”我突然想起我那好像“小話癆”和“多動症”一樣的小兒子，說：“這麽說——我還有盼頭兒？”
“當然啦，全世界的人都說他不行的時候，作父母的也絕不能放棄！再說羅卡小時候比你兒子可淘氣多了。“羅德的這番話，讓我不由得對他又一次刮目相看。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又讓我哭笑不得了。
正當孩子們在歡聲笑語中合影留念和互致祝福的時候，羅德坐在那裏突然大笑起來，左手捧著一個精致的本子，右手直拍大腿。神經病了吧？我趕快問他怎麽了。他說：“我這下子可以放心了，我兒子沒有問題。“
我拿過那本子一樣，原來是一個畢業留言簿。每個畢業生都在自己的那一頁貼上自己的照片，在照片兒下麵寫上幾句留言。大部分都是自己的誌向和理想。很多孩子寫的都是：“掙很多錢”、“有好的工作”、“有好的前途“等等，羅卡的留言卻是一首詩！
“在小街盡頭的湖邊上，
我有一座大房子，
我有二十個孩子
我的老婆很漂亮……”
羅德笑的原來是這個！“我兒子的性取向沒有問題，他還想娶老婆、生孩子呢！”
“可是生20個會不會有點兒太多呢？而且，生過20個孩子，那老婆還能漂亮得了嗎？”我在一邊兒不理解地說著。我知道，羅卡是引用了德國著名流行歌曲演唱家皮特福克斯的《Haus am See》（湖邊兒的房子）的歌詞，羅德卻從這一點兒蛛絲馬跡裏，看出兒子有比較正常的性取向，笑得眼淚差點就出來了！
我心裏卻想：羅卡遲遲沒有女朋友，除了他自身比較靦腆內向以外，他這一對活寶父母的坎坷婚姻和“豐富人生”，會不會對他有特別的影響、使他在人生大事上麵特別的謹慎、甚至在女友的選擇上麵都比較有畏懼感呢？
整個畢業舞會，弗蘭克依舊像上次一樣，不離尼娜左右。畢竟孩子們的是今天的主角，在這一天，就算是再不著調的家長，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今天所要扮演的角色。所以，尼娜的本來麵目，一直都深藏在她那矜持的微笑和老花眼鏡後麵，直到那一天——在哈夫五十歲生日舞會上，我才對這個神秘的女人，有了比較全麵的認識！我才理解了為什麽她對男人那麽具有吸引力，那麽魅力無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