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羅德聽了我解釋之後,誇張地睜大眼睛說:“你們中國人可真行啊——光手拉手睡覺,就整出1、3億那麽多的人口!我們德國人自由開放、呼哧呼哧忙乎半天,才八千多萬!其中還有10%的土耳其人,真不公平啊!”他故作認真的表情逗得我大笑不止。
我們中間的疙瘩揭開了,兩個人又莫名其妙地大聲說著笑著,弄得一船的人都跟著莫名其妙,但船上的氣氛也明顯地被帶動得輕鬆愉快起來,一直到傍晚的時候大家各奔東西、依依不舍地握手、擁抱道別。
羅德把車屋的門鎖好,又各處巡視一遍,見一切都妥當,我們就開車離開了,把這個本來就屬於自然的園子還給自然、還給那些在園子裏安家的各樣昆蟲和小動物們、還給那些路過的飛鳥和借宿的“客人”——誰能保證狐狸一家就不回來了呢?
回不來梅的路上,羅德神秘地對我說:“我們路過一下漢堡,去看望一個神秘的人物。”聽了他的話,我心裏就開始打鼓——難道他還有舊愛在漢堡嗎?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趕快笑著說:“是個男的,跟我同名。”同名?我好像有點兒猜出來是誰了——羅德前妻尼娜當年就是為了那個跟羅德同名的男人跑掉的;如今,尼娜又離開那個男人,跟一個百萬富翁駕駛帆船周遊世界去了!
我知道,德國人在這方麵是很開通的。我認識一個德國女人,離婚四次之後又再婚,過生日的時候,她的前四任丈夫都攜帶著新的伴侶、捧著鮮花前來祝賀!
可是這次不一樣啊——此羅德去看彼羅德!兩個被尼娜拋棄的男人,要在漢堡會麵?他們之間能有什麽共同語言呢?也許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要在一起開個控訴大會不成?我的好奇心倒被強烈地調動起來了。
漢堡是德國第二大城市,是上海的友好城市。她在德國的地位,也基本上相當於上海在中國,這裏具備一個國際大都市的一切特點——人多、車多、各國的領事館多、新鮮事兒多!因為是德國的第一大港口城市,所以還外加橋多、船多的特點。而這樣的一個大城市,卻被評為非常適合人類居住的城市之一,德國的大富翁和演藝明星中的65%居住在這裏,這個數字基本上足以證明這個城市的魅力——不僅高度現代化、大麵積的綠化,而且非常有文化!
漢堡的羅德住在漢堡一個僻靜的小街上,自己開著一個小型的電腦公司。他和我的羅德雖然同齡、同名,卻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個子不高、頭發不多,貌不驚人、穿著講究。我真不明白,當年尼娜看上了他哪一點,居然為了他而拋棄了我的羅德?!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她當初沒有這樣做,那我今天也就根本沒有機會擁有我的羅德,我也不可能坐在這裏寫關於我跟羅德的故事了。
我們在羅德家裏寒暄落座不久,門鈴兒響了——是羅卡!這個孩子是尼娜當年帶到這個羅德家、並與之共同生活了十幾年的“布穀鳥的孩子”。他進門後,給了漢堡的羅德一個成年兒子的大大的擁抱,然後就還像在自己家裏一樣,很隨便地往沙發裏一坐。德國孩子在這方麵也很開通,他們基本上不理會、不參與父母之間的恩怨,就算耗費了20年的大好時光、幫負心的女人養大了一雙“布穀鳥”兒女、發誓從此不再結婚的哈夫,也都跟那兩個孩子保持著非常密切的父子般的關係。羅卡更是一個重感情的孩子,他也絕對不會因為母親的關係而中斷與這個繼父的感情;而那個剛剛被拋棄的憂傷的羅德,對這個已經比自己高大半頭的繼子,也是一直都用充滿父愛的眼神兒注視著。一年後,羅卡還背著他的母親,自己開車500多公裏,特意為漢堡的羅德70歲老母親的慶祝生日,我們都為這個重情義的孩子而感動,我的羅德還打電話給正在風雨兼程的羅卡——汽油費和買禮物的錢他出。
話說回在漢堡的羅德家裏,羅卡那天隻呆了一會兒,因為跟朋友有一個聚會,就離開了。我和兒子則跟著兩個羅德去附近的餐廳吃壽司。出乎我意料的是,兩個羅德很平靜地聊著,尼娜的名字偶爾被提起,卻並不是主題,因為我的羅德需要漢堡的羅德在電腦技術上的支持,兩個人一直都在談業務!我陰暗小女人心理,甚至對於這樣沒有任何的戲劇衝突,感到些許的失望。於是我帶著兒子在附近的店鋪轉了一會兒,直到跟漢堡的羅德告別。
看著漢堡的羅德穿著考究的憂傷身影,我注意到他手中拿著一把卷在一起的雨傘,這在德國也是很少見的。德國北部的雨水很多,大人孩子好像都不怕雨,當然大部分的人出門都會穿帶帽子的外套,小雨根本就不躲,大雨呢?就把外套上麵的帽子帶上,出門兒帶傘的德國人,真的很少見呢!他內心一定很缺少安全感,特別在剛剛被共同生活了十幾年的伴侶拋棄,這種感覺一定會更加強烈吧?我突然覺得也有點兒憂傷。
我們在車裏沉默了一會兒,羅德說,原來他以為尼娜跟漢堡的羅德隻是同居,因為她一直保持著“大鼻子”的光榮姓氏。但是,他們其實在幾年前結了婚,這就意味著——他們離婚後,漢堡的羅德必須負擔尼娜日後的生活費用,直到她再婚。
我想,這對我的“大鼻子畏婚夫”,無疑又是一個可怕的前車之鑒!不過,我當時什麽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