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衣旁敲側擊,終於從袁中書嘴裏套出了點實話,由此也證實了她的猜測:父親手裏緊緊攥著的那隻玉佩,是那刺客的遺留之物無疑。這是父親臨死前,拚命給後人留下的一個物證。一想到這裏,無衣不由得心如刀割,她跪在父親的靈柩前,雙手捧著父親留下的那柄名曰‘白虹貫日’的長劍,高舉過頭頂,含淚起誓:無論那刺客是誰,無論他躲在哪裏,哪怕天涯海角,哪怕掘地三尺,此生她定要手刃真凶,為父伸張正義、報仇雪恨。
無衣想要拔出那劍,卻怎麽也拔不出來,她心下大駭:難不成有人做了手腳?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怪不得父親一世英雄,最後卻栽在一蟊賊手裏。
無衣將‘白虹貫日’拿去鐵匠鋪,那匠人手藝精湛,為人可靠,此劍便是他為秦廣專門打造的。匠人檢查、修複那劍後,告訴無衣:“劍鞘裏被人灌入了桃樹膠,此膠幹燥後,便與劍身、劍鞘粘合為一體,難以拔出。大將軍遇害,恐有內鬼事先做了手腳。”
內鬼?!
無衣心頭猛地一震:是啊,大營守軍裏三層、外三層,中軍大帳更是戒備森嚴,那些刺客神不知、鬼不覺,直奔大將軍而去,如入無人之境,若無內鬼引領,他們怎麽可能做到?!
匠人見無衣沉默,又道:“此人必為大將軍身邊之人,或可信之人,他可以隨時接近大將軍,又不被大將軍懷疑。”
無衣問:“留下如此顯而易見的把柄,難道,此人就不怕事後被人發現?”
匠人道:“樹膠遇水會變軟,劍就很容易抽出,再用水反複衝洗、擦拭,很快就可以恢複原樣。此內鬼之所以沒來得及湮滅證據,應該是事出匆忙,無時間下手,或者當時他身邊有目擊者,不便操作。”
父親遇害的畫麵越來越清晰,可無衣的內心愈發沉重糾結:若那凶手真如袁勵行所言,是北鄢太子拓跋同澤,那……自己與他的婚約該怎麽辦?!
十八年前,秦大將軍與北鄢國君拓跋康弘在共同抵抗戎勒入侵時,攜手作戰,擊退了入侵之敵。他二人惺惺相惜,歃血為盟,為兩國訂下了盟約,同時,他們也為各自即將出生的兒女指腹為婚,願結秦晉之好。
夫君私做主張,孫夫人原本是不情願這門親事的。且不說北鄢地處苦寒之地,她舍不得女兒受苦,那太子的人格品行又不得而知,萬一是個暴虐之人呢?無衣豈不是羊入虎口?因而她極力攛掇女兒,像她自己當年那樣,尋一個能夠相親相愛、白首不離的夫君。
可天不遂人願!夫君驟然離世,他十八年前與人定下的婚約再無可能更改,孫夫人隻好告知無衣:她與北鄢太子訂有婚約,二人的膻中穴處有一模一樣的梅花烙印作為婚約,人在婚約在!
拓跋太子有殺父之嫌,無衣進退兩難。她暗自立誓:若他並非凶手,我便遵父遺願,嫁他為妻;若他是殺父元凶,我必親手割下他的項上之物,祭奠父親。
入夜,衛瓚心事重重,難以入眠,他幹脆挑燈讀書。突然,一陣希希索索的聲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正想起身察看,不料,一個黑衣蒙麵人不知從哪裏冒出,倏地一下飛撲過來,用一把冰冷的匕首兀然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人壓低了聲音,道:“想活命的話,就別動。”
衛瓚適才讀書入迷,放鬆了警惕,待他驚覺有異,為時已晚,被人一下子掐住命門。衛瓚暗自吃驚,可他畢竟行伍出身,見慣了生死,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從容將手裏的書整理了一下,然後反扣在桌上,淡然問:“大俠,深夜入室,擾人清修,取財,還是取命?”
“看爺心情,也許兩樣都取,也許都不取。”
衛瓚冷笑一聲,道:“取財,好商量,這屋裏凡是大俠看得上眼的,隨意;要命,哼哼,恐怕也沒那麽容易。”
“老實點兒,甭跟爺耍花活兒,外邊的那幾個都已被我放倒,三個時辰起不來”,那人將匕首在衛瓚脖子上輕輕劃了一下,那刀刃十分鋒利,血立刻流了出來。
衛瓚痛得一激淩,他內心有點慌,知道遇上狠角色了,忙道:“大俠有話請講,有用得著鄙人的地方,盡管吩咐。”
“把手背在身後!”
衛瓚受製於人,隻能乖乖服從。那人一手用刀繼續抵住衛瓚的脖子,另一手從腰間解下一根預先打好繩套的繩索,先麻利地將衛瓚的脖子套住扯緊了,然後再將其雙手,還有身子結結實實地捆在了椅背上。
“明人不做暗事,我乃秦大將軍舊屬,大將軍於小人有再造之恩,恩重如山。驚聞大將軍不明不白遇害,小人雖人單力薄,明知前路艱險,但也誓要查明真相,替大將軍討個公道。”
衛瓚道:“人同此心,情同此理。本將追隨大將軍多年,受大將軍提攜,亦當知恩圖報。我與大俠不謀而合,不如你我合作,齊心協力,矢誌追查凶手,將其繩之以法,以告慰大將軍在天之靈。”
“哼,休得花言巧語!”那人冷笑一聲,質問:“我問你,大將軍的侍衛、守衛皆被刺客殺死,為何隻你一人獨活?!莫非你與那些賊人裏應外合,合夥謀害大將軍?”
衛瓚道:“大俠明察,本將當時正奉大將軍令,在營區內巡查,安排應敵之事,事發當時本將並不在現場。本將對天發誓,絕無半句虛言,中書袁大人可為本將作證。”
“那姓袁的小老兒也在軍中?我怎麽沒聽說?!這麽說,他也還活著?”
“袁大人是陛下任命的監軍,有先斬後奏之權。聽袁大人說,那蒙麵匪首是北鄢國太子,是他親手殺害了大將軍,那匪首留下袁大人,是為了給陛下傳口信的。”
“噢?既然蒙麵,袁老兒又是如何知道,那人是北鄢太子?”
衛瓚道:“本將找仵作勘驗了大將軍的遺身,確認他胸口處的傷,是被一柄三棱劍刺中所致。此劍據說是用北方極寒之地出產的玄鐵製成,名曰‘三極’劍,取意天、地、人三間之極品。因那玄鐵極其罕有,此劍不世出,五百年間也隻鑄就了數把,現存於世的應該不會超過三把。聽說那劍十分歹毒,但凡被它刺入身體,哪怕隻有一寸之深,人體內的血便會順著劍上的血槽快速排空,另外,此劍還自帶天成的玄鐵劇毒,人隻要被它刺中,傷口便無法愈合,頃刻斃命。”
那黑衣人沉默片刻,問:“哪裏可尋此劍?”
“當然是先找到凶手,北鄢太子拓跋同澤啊”,衛瓚不屑道:“不過,就憑你?哼,說白了,跟你說了也白說!”
那人在衛瓚麵前揚了揚手裏的匕首,怒道:“再多嘴,小心爺割了你的口條。”
同澤和真凶都有的話,嘿嘿。
原來這輩子是和同澤指腹為婚的。衛瓚應該能發覺刺客就是無衣吧?
嗬嗬,古代高質量的兵器都手工打造為主,製式武器肯定質量沒有那麽精良,還是工藝問題啊。歐冶子和幹將莫邪等兵器,可不好得:)
說到這個桃樹膠,小時候爬桃樹摘桃子可不喜歡了,粘在衣服上很討厭:)
我覺得,這種帶血槽的三棱劍在古代可能也不太容易大批量製作,因此不多見。
這個三棱劍,中國軍隊的槍刺有好長一陣都是這種軍用刺刀,就是為了提高殺傷力的。如果落到流氓手裏的話,也會因為放血快不容易有效止血而死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