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衣在茶樓多耽擱了一會兒,看看天已不早,她拔腿就趕往翠湖,及至攬月亭邊,恰好日當午,環顧四周,卻不見隴佐身影,無衣稍稍安心了一點。
無衣來到湖邊,望著湖水中自己的影子,見自己因為跟那個無賴打鬥,鬢發已亂,再加上剛才一路狂奔,不覺中額頭、雙頰已香汗淋漓。她暗自慶幸,幸虧太子爺尚未到,否則,自己以這般狼狽模樣麵見貴人,豈不要出糗?
青天白日,鳥語花香,湖麵平靜如鏡。無衣心情大好,她對水理妝,心裏盤算著,待會兒見了隴佐,該如何應對,讓他趁早死了那份心。
突然,水中的自己身邊多了一個男子,那男子麵目清秀,正頷首微笑。無衣大吃一驚,慌忙回身施禮:“見過太子殿下。”
“是師兄”,隴佐一擺手,嗔道:“如此聰明伶俐之人,難道還要我教第二次?”
無衣無奈,抱拳道:“師兄,無衣有禮了。”
隴佐大悅,抱拳回禮:“師妹好。”
無衣想趕緊完事回家,以後不再與他有任何牽扯,劈頭便問:“聽說師兄有事相告,敢問何事?”
“不急”,隴佐慢條斯理,道:“名不正,則言不順。既然你喊我師兄,我可不能徒賺虛名,免得日後你反悔,不認帳。”
無衣問:“那要怎樣?”
隴佐一臉認真,問:“師兄傳你一招,算是正式認你為師妹,可好?”
無衣被他逗樂,微微一笑,謔問:“嗬,師兄總是這般好為人師的麽?”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隴佐脈脈含情,望著她,含混其辭道:“一輩子隻一次的事,這一次便成了餘生的‘總是’……換句話說,一瞬延續一生,一生難忘一瞬。”
“師兄之言,若雲山霧罩,常道之理高深莫測,佩服!”無衣明知他的心思,故意岔開話題:“師兄,還是有事先說事吧,日後尋個黃道吉日,無衣再行領教師兄武學。”
隴佐不理會她,繼續自說自話:“師兄不才,豈敢為人師?但師兄有一獨門自創絕招,有意傳於師妹,此招可讓你,‘一招鮮、吃遍天’。”
“師兄真乃天人也,自成傳奇,堪與當今武學大師比肩”,無衣見他不達目的不罷休,便虛拱雙手,道:“師兄,請賜教。”
“師妹謬讚,師兄愧領”,隴佐慢吞吞又道:“師兄此招與其它武學流派所崇尚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理念截然不同,我講究的是,‘出其不意,逆勢而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這招,無緣人見到的是‘黔驢技窮,無病呻吟’,有緣人融會貫通,見到的則是‘四兩撥千斤,無招勝有招”。”
無衣謙道:“無衣資質愚陋,但有自知之明,深恐自己畫虎不成反類犬,辜負師兄雅望。”
“師妹勿慮,我這一招,化繁為簡,深入淺出,但凡識得幾個字的人,皆可理解。”
隴佐越說越離譜,無衣根本不信,她不耐煩了,拉開架勢,道:“廢話少說,出手吧,讓師妹見識一下你的絕招。”
隴佐作勢正要拉開架子,他卻突然望向無衣身後,引頸道:“丞相,緣何也來此地?”
無衣一驚,慌忙起身回頭察看,不料卻被隴佐趁機在她的後頸處用側掌輕輕砍了一下。
無衣驚問:“師兄緣何使詐偷襲?”
隴佐拍著手,笑道:“師兄剛才這一掌,但凡用上一點真力,你早就任人宰割了。”
無衣不悅,道:“師兄莫拿無衣開心,還望師兄不吝賜教。”
隴佐笑得燦爛,得意道:“哈哈哈,師兄不是明明已經教過你了麽?此招我也已經告訴過你,叫作‘出其不意,逆勢而為’。師妹冰雪聰明,回頭自己慢慢領會,師兄隻能點到為止。”
無衣嗔道:“師兄非善類,詭計多端,師妹領教了。”
隴佐愈發得意,道:“隨你怎麽說,反正,我這個師兄是當穩了,穩如泰山。”
無衣問:“師兄,到底何事找我?”
隴佐收起笑容,謊稱:“恭喜師妹。那日,你我互換庚帖後,師兄隨即就去找命師算過,咱倆乃人間極品的鴛鴦合,可謂天作之合。”
無衣肅然,道:“師兄慎言,師妹有孝在身,大仇未報,何喜之有?!”
“隻要師妹首肯,我三日內會親去府上納吉(訂婚,下聘禮)”,隴佐望著無衣,深情款款,道:“我可以等,無論多久都可以等,哪怕是一生一世,來生來世。”
“謝師兄抬愛,無衣不敢當”,她望著地麵,小心拒絕。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明明是師兄仰慕師妹才華,殷殷以求,何來抬愛之說?”
隴佐目光灼熱,無衣心慌意亂,她別過臉去,道:“實不相瞞,先父早已為無衣指腹為婚,夫家乃北鄢王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無衣沒有選擇,還望師兄另覓摯愛。”
隴佐的內心五味雜陳。那年中秋,在鄀陽的投壺比賽時,他親眼見無衣與同裳喜笑顏開,好似摯友久別重逢一般親熱,當時他心裏就湧起一股莫名的妒火,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因為他喜歡無衣,還是因為他嫉妒同裳。
隴佐悵然若失,喃喃道:“同裳表哥文武雙全,一表人才,的確是人中龍鳳……”
無衣不待他說完,打斷了他:“師兄誤會了,是太子同澤。”
隴佐有點吃驚,他望著湖麵出神,像是自言自語,輕輕道:“不是一路人,硬湊在一起,不會幸福的。”
無衣頭一次聽人提及同澤,雖然她不在乎他的仇人是個怎樣的人,反正他早晚都是自己的刀下鬼,但她還是有點好奇,問:“師兄,何出此言?”
隴佐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緊掩飾道:“這世道可真荒唐,總是陰差陽錯,棒打鴛鴦。”
無衣幽然想起奈何橋上那婆婆警告自己的那些話:斷不可癡心妄想,試圖逆天改命。她意味深長地暗示:“是啊,緣定三生,在劫難逃,不管是緣還是劫,都是命中注定,凡人隻能順天承命,順勢而為。”
“師妹太悲觀了”,隴佐凝視著無衣,深情道:“有情人往往不能成眷屬,但師兄堅信,有心人會。”
程程這一句好精彩。也讓人開始要憐惜隴佐了。有心無緣又奈何?
我這篇講的正是有緣人,從前世追到了今生,看看最後能不能成眷屬。
還得是有緣人,當然,成了眷屬那也不是終點,可能是佳偶,也可能是怨偶:)我悲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