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數年,秋隻在記憶裏,先在中東後到巴新,都是沒有秋的地方,一年到頭同樣的景色同一身衣褲,沒有季節變化的日子景色再好也是無情的枯燥。
說話已是秋的季節,“立了秋把扇丟”,悶熱的天氣隨著秋風的掃過轉換成清爽的明媚,四季中秋是京城最好的季節,陽光亮而不灼,秋雨勤而不暴,伏天裏所有的躁動都在這個季節舒緩下來。記憶裏京城的秋,大院裏的棗子紅了,籬笆旁的柿子黃了,滿城的刺槐掛滿串串醬褐色的夾豆,高大的白楊在秋風裏嘩嘩作響時不時飄下幾片濕黃的落葉;日落西斜,霞彩滿天,整座城池染上一層柔柔的玫瑰色,白塔朦朧,黃瓦閃爍,紅牆邊綠柳依依,灰簷下菊花正開;南歸的雁排排陣陣掠過靜藍的天空,北來的鶴雙雙對對漫步在清澈的湖邊,準備離巢的家燕忙忙碌碌,四處覓食的麻雀嘰嘰喳喳,萬類霜天一派生機。記憶裏的秋,特別是兒時的秋,既久遠又親切。秋是兒童們最開心的季節,除了有好多鮮果可吃,更有許多隻有秋才能帶來的歡樂。
捉蛐蛐,養蛐蛐,鬥蛐蛐,是兒時留下的最歡樂記憶。至今記得捉到一隻渾身油亮的大黑蛐蛐,放在紙筒裏拿在手上都沉甸甸的;回去打開放到盆裏一看,蛐蛐氣性太大自己把自己的兩隻大挒(腿的意思)吃掉了,肚子拖在地上像個蟲子。盡管這隻蛐蛐沒了兩隻大腿,鬥起來依然凶猛,孩子群裏沒有誰的蛐蛐能鬥得過,很快在左近一片兒出了名,號稱“ 無挒大將軍”。有了名聲就有不服氣的,有個成年人拿來三罐蛐蛐說要鬥鬥,嘴裏還教訓人似的說;鬥蛐蛐沒有拿殘了的鬥的。成人的蛐蛐果然漂亮,下到鬥罐裏就雙須點地不停的掃,根本不用蛐蛐探子來引,兩三個回合下來被大將軍掰歪了一個牙;第二隻出場的是隻發紅的蟋蟀,頭大尾細顯得兩隻大挒特別有力,一場好鬥是我所見的最激烈的酣鬥,十幾個回合不分勝負,兩個蛐蛐一甩一開,紅蛐蛐掛在鬥罐邊上叫,大將軍臥在罐底叫,都覺著自己是得勝者。成人還是比孩子有腦子,趕緊將自己的蛐蛐收了回去,問我們敢不敢再和第三隻鬥,孩子隻是貪玩沒想到成人的那些狡詐,鬥就鬥,無腿的蛐蛐連鬥三隻好蛐蛐,結果可想而知,大將軍被對方最後一隻蛐蛐咬翻了身自己翻不過來,那個蛐蛐過來又在大將軍肚子上咬了一口綠水直流。自己的蛐蛐慘敗,可對方的蛐蛐也沒叫,後來聽說那隻蛐蛐自此也不開口了。“無挒大將軍”掙紮了十幾天死了,幾個孩子淚眼汪汪挖了個坑連陶罐一起埋了堆了個小墳頭。現在想起大將軍的樣子眼眶都發酸止不住有淚掉下來。
記憶裏的秋碎碎片片,串在一起有淚有笑。季節裏的秋一年一回,人生的秋隻有一個,在這季節裏的秋,在這人生時段的秋,靜夜獨思,淒然中一絲微微的苦笑,釋然中不泛各類耿耿。秋隻在記憶裏,不知人生這段秋會留下怎樣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