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舊如昨

     母親突然間雙眼皮水腫，腫得看東西都有些模糊。從不想麻煩別人的母親也隻得搬到姐姐家去住。中午打電話給母親，接電話的是姐姐。問母親幹嘛呢，姐姐說母親已經躺著睡著了。我說那我晚上再打電話，讓媽好好睡吧。下午的事還特別多，忙亂過後到了晚上，突然想起該給母親打電話了。電話剛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X吧” 電話那頭傳來了母親熟悉的聲音。“你怎麽這麽快就接起電話了。” 母親腿腳不太好，通常要電話響一陣才能被接起來。“你不是說過一會兒來電話嗎？” 母親反問道。一時無語，眼眶有些發酸。中午告姐姐晚上打電話，不知母親為什麽說成一會兒去電話。想著母親醒來後一直坐在電話機旁等我的電話，這一等不知是幾個小時。若是今天忙亂忘了這個電話，母親一定會急得嘴角起泡。接不到電話，母親不會責備什麽，隻會擔心著急怕我出什麽意外。“兒行千裏母擔憂”這句話在我是有深深的體會。想著病中的母親整整一個下午再加半個晚上孤獨焦急地守候在電話機旁的樣子，心裏一陣陣的絞痛。
     “沒想到人老了會這麽遭罪。 你說煩人不煩人。” 話筒裏傳來母親的一聲歎息。堅強的母親終於說出了內心深處的那塊軟弱。多少年了一直希望母親能夠對我們有所依賴，能夠在我們身邊頤養天年。但母親堅持在自認為會拖累別人的時候離開了我們，回到了那個舊家，那個我們尚小，父親健在，充滿溫馨的舊家。十幾年的堅持，不管是風是雨，是寒是暑，母親從不為自己的事打攪我們。“你們事多，我這兒挺好的，你們忙你們的吧，不用結記我。”即便打個電話給母親，也總是聽到母親愉快的聲音。今天的母親，因為病重才到姐姐家來住，卻為了等我的電話一等這樣久。作為兒女，我們不希望母親這樣堅強，但一旦真的聽到母親內心的脆弱，百感交集，百感交集……無言無語，無言無語……

 

    父親喜歡蘭花，離休後養了一盆不知何名的蘭花，每天細細地為蘭花鬆一遍土，輕輕地用噴壺清洗蘭花的綠葉，不時地轉動蘭花的朝向，讓每個葉片享受同等的光照。精心的照料卻一直不開花，直到父親過世的第二年，開出滿滿一盤潔白素雅的花，馨香滿室，多日不去。花開後，蘭花耗盡了全部能量，看似茁壯的蘭花一夜間枯萎了。母親將花朵細心整理，陰幹後夾在母親和父親的影集裏。直到今日，打開影集依然有股淡淡的清香。母親在花盤裏栽種了一株同樣的蘭花，每日如同父親，細細地鬆土，輕輕地噴水。花到今日已經三開三謝，花開如雪，清香醉人。每次的落花，母親同樣收集起來，合夾在那本母親珍藏的影集內。

 

    惦念母親，想念父親，願這株蘭花年複一年，花開花落，永永遠遠伴隨母親，慰藉母親；願天堂裏的父親透過這隻蘭花撫慰已經脆弱的母親，保佑母親平安度過這段失落的日子。

 

    如舊如昨，止不住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