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波

心如止水是一種境界,一種修煉,也是一種無奈與蒼老。不管年齡多大,經曆如何坎坷,有心如水,總是希望風兒吹過,帶起片片漣漪,湧起層層水濤,掀起滔天的巨浪,將那沉澱水底的淤積盡情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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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天見憐回光渡鬼門,地生悲弱女救孤僧

(2007-09-13 01:25:53) 下一個

文婧白來世三天,即被大都一戶仕宦人家收養。生產時,上麵已有八個哥姐。老娘懷胎六月,便腹痛難耐,腔水泗流。三天三夜產下一個女嬰,其大如鴿,通體紅粉,皮若透紙。人皆言不能養。老娘亦受其驚,惡其醜,拒不給乳,令其兄棄於南苑墳場。其兄憐妹,不忍棄之,便穿街走巷,尋戶抱養。有心領養者,開包視之,多嫌其貌醜體弱,落下幾張票鈔,搖頭離去。待到二日,女嬰已氣若遊絲,四肢見冷。

其兄萬般無奈,邊走邊哭,行至燈市口已是人靜更深。便在一廟門階台上,忽忽悠悠地睡著了。

此廟俗稱“狗神廟”,建於貞觀三年,正謂:“二郎神廟”。初建時香火不是很旺,有求於二郎神的香客不多。待到光緒初年,天大旱,蝗蟲漫天蓋地,求神問雨皆不靈驗。此時有一條黃狗突然跑入該廟,臥伏香案之上,拒不離去。人皆言:“此 狗乃哮天犬顯聖”,便焚香禮拜,晝夜不絕。此消息一傳十,十傳百,鬧得滿城風雨。巧的是,此後連降十天大雨,積水盈尺。於是人稱此廟“狗神廟”,正謂卻漸被人遺忘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一陣開門聲,將懷抱女嬰的兄長驚醒,擦眼視之,見廟門大開,逐邁步來到大殿,殿內空無一人,神像也不知去向。有心求求神仙,卻無偶可拜。猶豫間,打開嬰包,想看看妹妹死活,正要舉包細看,一道金光穿過殿門,平射在嬰兒臉上,隻聽“哇”地一聲啼哭,穿瓦透脊,有如數天來的委屈一瀉而就。

原來此廟亦是“燕京小八景”的“回光返照”。狗廟的廟基與紫禁城內中和殿的殿基東西相對。日出時分,陽光灑向大殿的鎦金寶頂,燦爛如霞,由此折射到山門正對的“狗神廟”。有詩曰:

命薄命長無定數,身前身後兩茫茫。

欲死還休回光照,拜過狗神謝二郎。

卻說抱養文婧白的是一對同姓夫婦,二人皆姓諸,結婚廿年,不得子嗣。 隨著年事漸高,逐放棄自養之念。其祖上世代為宦,官至三公,故而家道殷實,底蘊深厚,於城中貴地,自居一套院落。

慘遭遺棄的早產兒, 後天卻倍受嗬護,夫妻二人將弱女視為己出。自幼琴棋書畫,詩賦文章,盡心教授,該女雙手書楷幾亂名筆,更兼一付好嗓子,歌時宛若鶯啼,及至運動中期,已然一十有六。養父母因家庭舊跡,被遣返還鄉。整套院落亦充官,分與他人居住。文婧白則被置於大廟,與鬼神為伴。該女人雖生得嬌嫩,骨子裏卻甚能自強。一爿角屋幹淨利落,灰塵不染,房後自建隔牆,權且洗身納涼,冬夏不輟,別的將就則各,唯獨淨身冷浴不能,自幼的習慣,是絕難改的,由此該女的皮膚,較常人更具光澤和彈性,人群中極易辨認。

這一日,文婧白依例來到大殿,想看當日是否有雨。原來殿中有一奇畫,頂天立地置於壁上,畫上幾株巨鬆, 筆墨陰森,一堂風雨,相傳為陳菘的封筆之作。此畫近前觀看,樹為三棵,但難辨其類,退後數步觀之,則樹變為五,三鬆兩柏,相依相攜,類種分明,殿中愈暗,所見愈明,關閉殿門,則立感枝杈壓頭,如入鬆林。更奇的是,

不論陰晴,隻要壁畫溢汗,天即下雨,壁畫無汗,即便是黑雲蔽日,也但行無妨。

文婧白才入殿門,即見一老者貼身附於壁上,雙臂護畫,任憑身後的後生們抽打,不語不動,恰似嵌刻牆中的陶俑。婧白知道,這是寺內的秀泉長老,人稱四和尚。鬧日本時,日本人要砍寺前古樹,秀泉長老也曾舍命相護,沒讓日本人砍走一棵。平日裏長老對婧白多有照顧,筆墨上也曾有所指點,二人感情甚篤。婧白見長老受難,心痛不已。逐疾步上前,分開眾人,想問個明白。一幫後生後女,突見有人直闖進來,不知是何方神聖,即刻都住了手。文婧白徑直走到秀泉長老身後,伸手輕拍長老肩頭,沒承想手一碰到衣服,長老後背的衫布即碎成片飄了下來。長時間的抽打,長老身上竟不見痕跡,隻見長老雙眼微閉,呼吸有序,竟然入定睡著了。秀泉長老為保古畫,無計可施,隻有施展壁虎功將自己貼在畫上,不爭不辨隨它去了。畢竟是年事已高,時間一長睡過去了。文婧白輕聲將長老喚醒,長老見是婧白,即收功從牆上下來,順勢打了一個哈欠,滿臉微笑,沒有絲毫受刑的感覺,眾人皆感驚異。婧白順勢在牆上一摸,濕漉漉的感覺,此時外麵則是晴天薄日,萬裏無雲。婧白掃視眾人,皆是和自己相差無幾的學生,抽打長老的一男一女,此時退到了後邊。掃視間,婧白感到一雙灼熱的目光射向自己,迎著目光抬頭望去,右側圈外占著一個後生,明顯比別人高出半頭,濃眉下一雙鳳眼炯炯有神,棱角分明的嘴,顯得比同來的人成熟。剛才動手的女生試圖要說什麽,顯然該後生的注意力在婧白這邊。

“你們為什麽如此——,如此對待長老呢?秀泉長老為了這寺,已在日本人手裏死過一回了。”

銀玲似的聲音在古寺裏響了起來。外表柔弱的婧白,此時的話卻格外清脆激昂。婧白邊說,邊拉著長老向外走,眾人竟也相隨來到院內。

婧白指著一片古鬆,告訴毀寺者,殿內的壁畫,畫的就是這些古鬆,這些樹都是有靈氣的,壁畫也是有靈氣的。毀寺者問何以見得。婧白指著天上的太陽說:“壁畫告我,半個時辰,大雨將至。”眾人皆搖頭不信。婧白也不辯解,指著長老頭上一塊亮閃閃的疤痕說道:“ 當初,日本人知道此寺了得,來了一隊鬼子兵,要將這些古鬆砍掉。秀泉長老拚死護樹,對鬼子說,我人在你們休想砍樹,要砍除非我先死。鬼子聞之,便說,你要一頭先撞死,我們就不砍樹。長老二話沒說便一頭撞在古鬆上,血流滿地。鬼子見了肅然起敬,列隊向長老鞠了躬,一溜煙的跑了。你們今天也來毀寺,還毆打長老,連鬼子都不如,就不怕報應麽!” 婧白一席話拋地有聲,毀寺者麵麵相觀,皆有退意,目光齊齊投向高個後生,顯然這是隊首。高個後生對婧白早有好感,一席話更讓人心生敬佩。但畢竟這除舊立新是前無師法的大事,無功而返會受隊友恥笑。猶豫間,就聽平地一聲雷,滾滾烏雲似脫韁野馬,鋪天蓋地壓了過來。一時間狂風大作,地動屋搖,霹雷閃電夾著暴雨鞭子似地抽來。有詩讚曰:

晴空白日一聲雷,山川盡沒大地黑。

精光震裂補天處,洪濤巨水撞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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