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誰使中國站起來了?——致毛澤東崇拜者

這幾天，不少毛澤東崇拜者在抒發了一番不滿之後，寫下了深情的的結束語“毛主席，懷念您！“，令人為之動容。

　　我寧願相信他們的真誠，也理解他們對當前“怒其不爭“的心態，然而這句“毛主席，懷念您“卻讓我很不是滋味。我以為，回到過去那種“父權時代“無論如何也不能是解決當今中國各種問題的途徑。而毛澤東崇拜者的這種“父權情結“恰恰是當下許多國人不具備完整的主體人格的表現，這是五千年的中國文化沉澱在國人心中的一種皇權專製頑症！這也是為什麽近百年中國的變革會顯得如此的激烈但卻緩慢，為什麽中國革命轟轟烈烈一百年卻終於從起點又回到了起點的原因。

　　（一）

　　我絲毫不懷疑毛澤東的雄才偉略，也承認他對中國革命舉足輕重的影響。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們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毛究竟給中國帶來了什麽變化？大眾覺醒了嗎？－－我以為毛時代甚至比五四運動更加倒退了，人民前所未有的愚昧，謊言充斥，人性淪喪；農民解放了嗎？－－農民依然被固定在土地上，被區別的對待，人為造成巨大的城鄉差別；人民富裕起來了嗎？－－在和平的中國我們居然還能看到餓殍遍地的景象；民主了自由了嗎？－－沒有，至今還隻是一個無法兌現的承諾；中國人站起來了嗎？－－有一句玩笑話，“中國站起來了，但中國人卻趴下來了“，這句話雖然偏激，但卻有一定道理，我相信，這樣的“站“起來對於麵黃肌瘦的中國人來說並沒有實際的意義。

　　能讓不少人崇拜毛的恐怕隻有這一點：能直起腰板對列強說話！能夠讓不可一世的美帝國主義聞風喪膽！以此邏輯，蔣介石也應該是他們崇拜的對象。老蔣的“北伐軍“所到之處，對帝國主義也絕不含糊，不僅收回了租界，修訂了滿清時代簽訂的不平等條約，而且還收回了關稅自主權和領事裁判權，這對中國人來說應該也是意義非凡的吧？老蔣無非就是獨裁了點法西斯了點嘛，既然毛澤東的“專製“可以忽略不計，那為什麽不能容忍蔣介石的殘暴呢？

　　蔣介石雖然親美，但卻堅決反蘇的。當年的蘇聯不僅霸占著我國幾百萬平方公裏的國土，並且鼓動著蒙古鬧獨立，是中華民族不共戴天的敵人，而毛還和他們搞在一塊與“祖國政府“對抗，以今天的話來說，這不是“民運“是什麽？抗戰後，老蔣的中國還成為當時的世界四大國之一，並且是安理會常任理事國與關貿總協定的締約國，這樣的“外交成就“也該讓你們這些崇拜毛澤東者揚眉吐氣了吧？況且，老蔣也不完全對美國言聽計從，他就識破了“美帝國主義“對中國分而治之的陰謀，不顧美國的勸告，拒絕了與共產黨組成聯合政府的和平計劃，捍然發動內戰“統一祖國“，以顯示其“捍衛主權獨立和領土完整“的決心。當然也因此得罪了杜魯門，以致後來蔣介石潰敗之後，宋美齡到美國求援而杜魯門拒絕接見的一幕。舉上述例子，隻是想說明，看待曆史不能隻看一個方麵。由於我們長期受到一種在潛意識裏的仇恨和對立的意識形態的影響，往往很難看清楚曆史的真麵目。

　　毛澤東固然反美反得讓大家心花怒放，但他對斯大林的崇拜和聽話程度決不亞於蔣介石對於美國！既然毛是民族英雄，那他怎麽不理直氣壯的向蘇聯提出那被霸占的一百五十多萬平方公裏國土的領土要求？而且對於蒙古的獨立他居然能夠一聲不吭的？（你想想，當年我們被英美法德日霸占的國土哪一寸沒要回來？而被俄國侵占的又哪一寸要回來了？這難道與毛的對蘇政策無關？）；斯大林說要抗美援朝，毛就抗美援朝了，結果錯失了解放台灣的大好時機。（美國是個利益至上的國家，決定了他們的政府見風使舵的特點，為了與蘇聯爭奪中國大陸，盡管蔣介石潰敗，但美國仍然不放棄中國大陸，他們也向中共伸出了橄欖枝，一方麵拒絕了蔣介石的求援，一方麵宣布放棄對台灣的保護，默許中共可以打過台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斯大林挑拔北朝鮮向南朝鮮發動進攻，李承晚告急之後，美國才在仁川登陸的，斯大林這樣做，為的是拉中國下水，把中國推向了其與美國對抗的最前台，毛隻不過是斯大林全球戰略中的一顆棋子，有什麽可自豪的？）。如果不是因為斯大林死得早，毛不能容忍蘇聯國內對斯大林的批判，看到斯大林身後悲慘的境遇，也害怕自己有一樣的下場，才斷然舉起“反修“的大旗，與蘇聯交惡。否則，毛對蘇聯老大哥的言聽計從就不知道還要多久了。

　　如果說自那以後我們選擇反美是環境所致，那麽當年毛完全可以避免那種曆史環境。一方麵可以與美國達成默契，你攻打你的朝鮮，我解放我的台灣，蘇聯被逼急了自然自己會出兵；另一方麵與蘇美兩國都保持正常的關係，而國內則可以相應的堅持既定的“新民主主義路線“，沒必要照搬蘇聯模式進行社會主義改造。但毛為了“革命“的需要還是選擇了“一邊倒“的政策，而後來終於發現原來蘇聯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結果使我國陷入了被兩頭封鎖的十分不利的國際環境。說白了，反美隻是因為要投蘇，是一種冒進的外交政策，因此因為毛澤東反美而崇拜毛是非常幼稚的。

　　人民選擇毛澤東，不是因為中國人民天然的具有反抗“美帝國主義“的階級仇恨，也不是因為中國人民的“覺悟“已經高到要跟隨蘇聯用馬列主義思想去解放全人類的程度。人民之所以選擇了毛澤東，因為當時的毛澤東是中國農民利益的代言人，是中國人民反抗蔣介石法西斯暴政的最耀眼的明星，更是許多有識之士心目中民主和自由的希望！（當年毛澤東也曾以美國模式作為向蔣介石爭取民主自由的鬥爭的利器，這一點在《曆史的先聲》一書中有據可查，或者可以翻一翻四十年代的中共機關報《新華日報》）。然而，曆史最終無情的嘲弄了我們，中國人民為求解放求自由求民主奮鬥了二十七年，流盡了兩千萬優秀兒女的鮮血，換來一個不穿皇袍的皇帝，一張至今尚未兌現的民主自由的空頭支票。
（二）

　　一些毛澤東崇拜者在論壇上很喜歡說這麽一句話，大意如此：我們現在還受益於毛澤東的餘蔭，但不久我們就將承受鄧小平給我們帶來的惡果了。他們所謂的毛澤東的餘蔭，大概是這兩個方麵：第一，毛建立了完整的重工業體係，為現在的改革開放奠定了物質基礎；第二，毛搞出了兩彈一星，建立了強大的國防，為後來鄧的改革創造了和平的國際環境。這兩點當然沒什麽問題了。隻是我不明白了，這怎麽都成了毛的功勞了？好象沒了毛澤東，中國的工人就不會幹活，中國的科學家就不會思考了？三十年的和平，如果沒搞出點名堂來，你老毛還對得起中國人嗎？我相信，如果也給老蔣三十年的和平，既無內憂，又無外患，說不定蔣介石搞得更好呢，至少中國就不會發生什麽大躍進、十年內亂了。而且，美國人為了包圍和封鎖蘇聯，沒準在中國也來個馬歇爾計劃，那中國不是漁翁得利了嗎？恐怕現在世界最大的汽車出口國就不是日本，而是中國了！就那麽點重工業，甚至做不出一輛象樣的小轎車，搞不出一駕象樣的戰鬥機，怎麽就讓你們自豪了這麽久？

　　毛有句名言：“我們不僅要善於破壞一個舊世界，而且要善於重建一個新世界。“且看毛在破壞一個舊世界後是怎樣重建一個“新世界“的：解放初，我國的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居世界第四十六位，超英趕美十幾年後，硬是超到了一百五十多位；解放初中國的國民生產總與日本相當，而現在還不到人家的四分之一了。是啊，我們在進步，可人家進步的更快！可偏偏就是有這麽些人睜著眼睛說瞎話，隻許縱向比較不許橫向比較。管理會計學上有個“機會成本“的概念，大概是這麽個意思：你采取一種方案時，必然要放棄另一種方案，因此計算得失的時候，不能隻計算這種方案的收入，還要扣除因放棄另外一種方案而失去的可能收入，即所謂的機會成本。今天我們的周邊國家的發展現狀就是我們的“機會成本“，大家不妨減一減，是得是失，心中就有數了。鄧小平的偉大之處在於，他不僅認識到了中國的落後，而且認識到當時中國落後的兩大根源：一是人為的政治災難，二是長期的閉關鎖國。因此，他斷然采取了相應的兩種措施：撥亂反正和改革開放。

　　撥亂反正雖然並未從體製上消除了政治災難的根源，但至少讓大部分中國人清醒了二十年，從情感上唾棄了文革式的政治運動。某些人因為近年出現的社會不公，開始懷念毛時代，甚至有人要為文革招魂，以為以此就可以重新整合社會關係，就可以消除社會不公了，真是匪夷所思！我以為，今天的社會不公現象恰恰是毛澤東時代的政治體製延續至今的惡果：進行了經濟改革卻沒進行相應的政治改革，原來的官僚集團和特權集團依然存在，權力分配不公就必然導致經濟領域的分配不公，這才是今天一切社會問題的症結所在。同時，由於毛長期的思想專製，中國的傳統道德與西方的人文精神都沒能在新中國建立或發展起來，而且，通過大躍進、放衛星、造神運動、文化大革命等政治運動，使告密、說謊、拍馬、殘暴以及嫉恨等兩千年來一直躲在中國人內心暗處的陰暗心理，被合法的、充分的、光明正大的激發出來,對整整三代中國人的道德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這才是今天的信仰危機和道德淪喪的根源！

　　我們今天所要做的，就是建立和完善民主政治，力圖公平的權力分配；重塑國人的道德，讓人文精神深入人心。而回到毛時代，權力更加集權，在物質資料豐富的今天，其結果隻能是更嚴重的兩極分化，更可怕的道德論喪！至於改革開放，這無疑是鄧小平最偉大的舉措，中國隻有參與世界競爭，才能獲得不斷發展的動力。而參與國際競爭，就要遵守一定的競爭規則，就必然要讓渡自己的一部分自主權利，這本就是我們所應該付出的代價。打個比方：一個人把自己封閉在屋子裏，當然可以為所欲為了；然而生存問題並不是光憑“自力更生“就能解決，他必須與社會接觸才能生存。所以，他要遵守社會的規範和法律，讓渡自己的一部分權利，以換取自己其他更大權利受到社會的保障。時下，頗有些人為表愛國作痛心疾首狀，痛斥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是綏靖政策，辱罵朱總理的入世是賣國雲雲，我倒想奉勸那些人，如果你們不習慣競爭的環境，那幹脆把自己關在屋裏別出門算了！

（三）毛澤東崇拜者的毛情結，很大一部分來源於毛的人格魅力。我承認毛澤東的個人魅力。但毛真的偉大嗎？他終身占據著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的位置，這一點他不如連任兩屆總統後為開美國民主憲政之先河而主動隱退的華盛頓；他也排除異已，鞏固權力，這一點使他遜色於 “天下為公“為胸懷的孫中山；他好大喜功，“大躍進“、“超英趕美“是他的傑作，這一點又使他輸給了以實幹而著稱的鄧小平......他也聽不得彭德懷的批評，看不得劉少奇的強大，而林彪的馬屁居然也能讓他飄飄然......他是一個人，一代梟雄，懂得權術，精通謀略，或許還有一點才情，僅此而已。

　　要了解毛澤東，不得不從他的《泌園春.雪》開始，其中一句讓中國人沸騰了半個世紀的名句“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已足以顯示他的個人野心及他的帝王心態，至於課本上的所謂的“領導世界潮流的是今天的人民大眾“的解釋，根本就是牽強附會.而以後的曆史證明，他的作風與曆朝曆代每一個成功的帝王有著驚人的相似：推行均田製－－土地改革、排除異己誅殺功臣－－十大元帥中超過一半遭到清算、大興文字獄－－“百花齊放“引蛇出洞和文化大革命，等等。

　　筆者曾有幸參觀過毛在其家鄉（湘潭市）修建的行宮－－滴水洞天。那是一處修建在當地著名風景名勝的毛個人專用的官邸－－當然，那時我們是將其作為革命勝地來參觀的，裏麵的設施極其完備，有公園、會議室、舞廳、遊泳池以及地下防禦工事，幾乎占用了整座山，盡管屋裏的擺設盡量顯得很簡樸，但我還是看到了那個年代幾乎沒有的電視機和席夢思床墊－－據說那是六十年代華國鋒（當時任湘潭地委書記）為經常回家鄉的毛專門建造的，至於華國鋒後來的飛黃騰達是否與此有關，那就不得而知了。當然我們可以這樣理解：那個年代人們連飯都吃不飽，自然沒有遊山玩水的興致，所以我們的主席獨享一處名勝也算不得過份。但是，毛主席原先在我心目中大公無私的高大形象就大大打了折扣。

　　毛澤東始終未能理解“民主“精神的真諦，他所理解的民主，無非就是“虛心接受批評，聽取人民大眾的意見，走群眾路線“－－而這一切恰恰是以政治地位的不平等為前提，大概隻停留在古代開明君主“虛心納諫“的高度。他的這種認識與他的知識構成和視野有關。除了解放後去過兩次蘇聯，毛的一生都沒出過國，所以他不可能對西方文化和政治有深刻的理解；據說，毛的臥室的書櫃裏放著的百分這九十以上是《資治通鑒》之類的中國傳統書籍，這已足以說明毛的知識構成。可以這樣說，毛澤東是地地道道的中國傳統文化的產物，這也是毛成功的關鍵－－在普遍缺乏人文環境的中國，毛的主張容易得到處於社會底層的農民的支持，也較迎合那種長期受壓迫或嫉妒所致的暴力傾向和複仇心態。然而也正是這一點，決定了毛不可能給中國帶來新的東西，他所做的不過是用最激烈的方式重新整合了社會關係和社會結構，所付出的代價是慘烈的，但中國還是中國，終於沒有新的變化。

　　為什麽許多中國人會有“毛情結“？我認為，這是因為中國傳統文化中長期缺乏個性基因，受此影響，許多中國人並沒有形成完整的主體人格，因此需要借助強勢的群體或聖賢人物的完美人格作為自己人格的外延，也難怪兩千年來中國的造神運動會長盛不衰。還是魯迅先生把中國人看得最透：“中國人從來沒有過真正的自信，有的隻是合群的自大（大意）“，不少“左”派自稱崇拜魯迅，卻未能真正理解魯迅。

　　當然，大多數毛澤東崇拜者有一點是對的，中國人需要的是自強。但自強不僅僅是外在的自強（強大的國防，鐵碗的領袖），更應該是國家的內在的自強－－每個公民因富裕而充滿自信，因尊嚴而獨立思考，並且自由的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