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癡
時間:1979年6月下旬
21團場地方很大,營裏把三個連隊分配在不同的場區,平時不見麵,隻有看電影的時候大家才能彼此打個招呼。雖然以前是一個師的,但是組建成一個營大家也很少走動,因此各個連隊形成了獨立王國。這裏連長指導員最大,特別是經曆準備參戰的長時間精神緊繃狀態到團場可以得到一個很好的放鬆,連裏幹部對連隊戰士就有點放任。但部隊不能讓戰士閑著,因為都是精力十分旺盛的後生,閑著就會出幺蛾子。
21團場
團場的生活舒適又快樂,白天放放水中午睡睡覺,傍晚和團場老兵吹吹牛聊聊過去,不時在看場電影,加上晚上也不用站哨,大家感覺像神仙過得日子。這好日子久了,就閑出事來。
問題就出在我們指揮排一個新兵身上。這新兵能夠到我們連隊也是幸運,1978年年底是一個特殊時間,這一年所有現役軍人停止退役。即隻征兵不複員轉業,直接原因就是後來的對越自衛反擊戰。也就是這一年4月份,我們連隊分來2名新兵,因為坦克兵不同於步兵,首先要經過坦克訓練團一年的專業訓練學習,考核後符合條件的才能進入坦克分隊。而這兩個兵是從步兵10團直接分到我們坦克部隊。兩個都是湖南湘西人,說一口無法聽懂的土話,其中一個超編到我指揮排,(超編的原因是因為78年底沒有退役)故事就發生在這個湖南兵身上。
新兵姓唐,小小的個子瘦弱的身板,軍裝穿著邋遢,尤其是無神的眼角總是掛著一些眼屎,喜歡溜須拍馬諂媚逢迎。老兵們都奇怪怎麽把這樣的兵放進指揮車?這個兵確實不遭老兵待見,沒人願意多看一眼也沒人願意和他多說一句話。似乎他的到來無關緊要。但是自從到了團場,他似乎換了個人,讓我們全連對他刮目相看,他的行為幾乎讓我們全連崩潰,所以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部隊有鐵的紀律,就是不能和駐地的談戀愛,一旦觸犯這條紀律,處分是輕的,通常做法就是讓你走人。可此君並不是談戀愛,而是一花癡。話說一天新兵唐在我們宿舍附近看見一長相說的過去的姑娘,穿著花裙子在微風中飄逸從新兵唐眼前經過,就一下子把新兵唐的魂勾走了,新兵唐隨著花裙子的舞動居然跟進了姑娘家裏。姑娘的父親是一名老兵,一看是當兵的趕緊熱情的讓座,沏上好茶端出瓜子,和新兵唐嘮起來。而新兵唐的土話老兵似懂非懂聊的極不暢快,尤其新兵唐不時把眼光瞟向老兵的女兒讓老兵頗為不快,很快談話冷場,新兵唐灰溜溜的離開。
要知道新兵唐犯了我們連隊的忌,即不許到團場任何人家中是連隊的約法。這第一次連裏不知道就算了,接著新兵唐連續幾天的不請自到來到姑娘家,讓姑娘父親非常窩火,不得不找到連裏幹部,姑娘父親沒說新兵唐看上自家姑娘,隻是說新兵唐總是到自家串門。姑娘父親走後,連長指導員火冒三丈的把新兵唐叫到連部臭罵了一頓,連長什麽人物?焉能不知新兵唐到姑娘家的用意?連長甚至把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話都說出來。按理說被連長指導員訓一通應該知道厲害有所收斂,可此君是鬼迷心竅越發癡迷。不能進家門就坐在姑娘家門口,癡呆呆的看著姑娘進出。如果是姑娘有意與他好也行,可人家姑娘一點意思都沒有,完全是扁擔挑子一頭熱。連裏拿他沒辦法讓我們開會幫助他,結果此君是油鹽不進過後依然我行我素,把我們排的兵氣得,沒事就罵他損他:
“新兵蛋子想翻天啊!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有的直接罵髒話甚至想動手,可這些都不起作用,搞得連隊幹部每天要專門派人盯著,連隊是擔心萬一出事就不是普通的軍民關係。指導員一看這樣下去不行立刻向營裏匯報,營裏來個更絕的,命令我們全連隊打背包回部隊。一聽到這消息全連上下憤怒了,恨不得食新兵唐的肉,而新兵唐總是嘟囔著我們聽不懂的湘西話,差點沒有把老兵們搞崩潰。就這樣大家怒氣未消的在車上一頓咒罵,新兵唐多時低著頭,抬起頭就是嘰裏咕嚕幾句土話,似乎是為自己辯駁著什麽。老兵遇到這種兵怎麽辦?毫無辦法。
回到連隊不久一次籃球場上,連隊一老炮長借著開玩笑給新兵唐一個掏心拳,當時就把他打得撒了一泡尿躺倒在地。新兵唐被緊急送到團衛生隊搶救,躺了一個星期新兵唐又迷迷瞪瞪回到連隊,從此和大家躲得遠遠的。總之自從此兵到我們連就沒有讓我們大家消停過。年底複員名單第一個就是新兵唐。當新兵唐知道自己終於要完成部隊使命回他的湘西老家,臨走又搭車去了趟21團場,依然坐在姑娘家門口。姑娘的父親一個電話告到團裏。團裏決定讓隻當了一年兵新兵唐提前走,用車直接把他送到吐魯番的大河沿。這個任務苦差事交給了我,我當時是代排長,害的我經過500多公裏的顛簸勞頓,終於看著他坐上回內地的車,列車慢慢啟動,我長舒一口氣,終於把個孬兵送走了。而新兵唐也不看我,趴在車窗上癡呆望著那令他一直癡迷無法解脫的姑娘家方向。列車一聲長鳴毫不留情的把他連同那奇葩的單相思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