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軍雲雀支隊布防亞包的背景
太平洋戰爭爆發前,澳軍雲雀支隊(Lark Force)於1941年中開始布防澳大利亞海外領地新幾內亞(Territory of New Guinea)首府亞包(Rabaul)。這與當時澳大利亞所麵臨的國際形勢密切相關。
眾所周知,澳大利亞曾經是大英帝國的領地,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前,其居民大多與英國有血緣關係。1901年時,澳洲雖然獨立成為聯邦,但仍是英聯邦裏的自治領,英國仍為其宗主國。雖然澳大利亞在1931年取得了內政外交的獨立自主權,成為大英國協的獨立國家,但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對英國的歸屬感依然左右著澳大利亞聯邦政府的對外事務。由是之故,澳大利亞的對外政策一直都與大英帝國保持一致。換言之,對外事務中,隻要是英國參加的,澳大利亞也不會拉下,總是亦步亦趨,積極參與。比如說,1899-1902年發生在南非的布爾戰爭,澳大利亞前後派兵一萬多人參與,支援宗主國軍隊作戰;1900年鎮壓中國義和團運動的八國聯軍中,澳大利亞也派出1000多陸軍和500多海軍加入英軍陣營,在京津直隸地區屠戮中國拳民;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澳大利亞立即跟隨英國,向同盟國宣戰,並向歐洲派出33萬多人的軍隊加入英軍作戰;同樣,1939年9月,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英國向德國宣戰,澳大利亞聯邦政府亦毫不猶豫,也立即緊隨英國宣戰,與此同時,下令在國內動員,組建軍隊,先後派遣四個步兵師近8萬人的部隊奔赴歐洲、中東和北非戰場,與納粹德國和法西斯意大利軍隊作戰。
1939年9月3日,在緊跟英國對德國宣戰之後,澳大利亞全國就進入了戰爭狀態。此時的澳大利亞雖然遠離歐洲戰場,但作為參戰國,除了動員和組建軍隊輸送往歐洲和北非及中東戰場支援英軍之外,澳大利亞領土本身的防衛也就成為了一個必須麵對的問題。而這其中,就包括了其海外領地。當時澳大利亞所屬的巴布亞領地(Territory of Papua)和新幾內亞領地(即現在的巴布亞新幾內亞[Papua New Guinea]),就是這樣一種情況。
巴布亞新幾內亞處於太平洋第二島鏈的末端,臨近澳大利亞的東北部,是澳大利亞本土的屏障。1884年,英國占領了新幾內亞島東部地區的南部地區,首府為莫斯比港(Port Moresby);德國則占領北部地區及附近島嶼,首府為新不列顛(New Britain)島上的良港——亞包。1906年,英國將其所屬新幾內亞部分交與澳大利亞管理,稱為澳屬巴布亞領地。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澳軍迅即攻占德屬新幾內亞。1920年底,國際聯盟決定將原德屬新幾內亞委托澳大利亞管理,成為澳大利亞新幾內亞委任統治地。當時,這兩塊相鄰的土地雖然都是由澳大利亞管轄,但卻分屬於不同的行政管理體係。尤其是新幾內亞,根據國聯的要求,作為委任統治地,澳大利亞隻能在規定的時期內管理,不能使其軍事化,故除了一些警察維持必要的治安之外,澳大利亞軍方根本上就沒有在此布置過防衛部隊。鑒於後者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從德國手中奪過來的,現在澳大利亞與德國處於交戰狀態,如何保衛這塊領土,應該是在戰時當局之考慮當中的。問題在於,進入戰時狀態之後,千頭萬緒,太多的事情要處理,凡事總得有個先後秩序。而戰前澳大利亞的常備軍隻有幾千人,除此之外,皆為後備役民兵部隊。因此,戰時內閣現在首先要考慮的是盡快招兵,組建軍隊。至於海外領地,雖然也要考慮武裝和防務,但就當時澳洲的情況而言,隻能先就地解決,應付局勢。於是,1939年9月中旬,澳大利亞聯邦政府總理孟席斯(Robert Gordon Menzies)及軍部便授權新幾內亞領地的警察總監和在當地的預備役軍官,先行在新幾內亞的亞包組建一支誌願兵團——新幾內亞誌願兵團(New Guinea Volunteer Rifles),接受總部位於莫斯比灣的澳大利亞第八軍區的指揮,以負保衛當地之責。
這招兵大旗一樹,效果顯著。當地的澳洲退役軍人和歐裔年輕人積極報名,加入這一保衛自己家園的民兵組織,並接受軍訓。很快,新幾內亞誌願兵團率先在亞包組建了有300多官兵的一個步兵營。新幾內亞當局之所以能很快在亞包建立這樣一支誌願兵隊伍,在於當時定居此地的澳洲人和其他歐裔居民對德國人突襲此地的擔憂。當時已經發現,靠近新幾內亞的洋麵有德國武裝船隻出沒,如果這些武裝人員突襲新不列顛島上的設施,尤其是切斷島上的通訊設施,就像1914年澳大利亞海軍突襲亞包,迅速攻占新不列顛島,迫使該島德國守備部隊投降一樣,其可怕之後果是不言而喻的。就算是這些德國武裝船隻最終不偷襲島上的電訊設施,但是派兵上岸將亞包這座城市炸毀,其結果也是非常糟糕的。所有這些,都與定居於該地的澳洲人和其他歐裔人士的切身利益密切相關。因此,他們踴躍報名參加誌願兵團,是必然的結果。也許是德國武裝船隻準備不足,也許也是因為有了新幾內亞誌願兵團的組建,盡管該部兵力不足,但畢竟是有了一些震懾作用,最終德國的這些武裝船隻襲擊者沒有對亞包發動任何進攻。
然而,進入1940年,澳大利亞海外領地所麵臨的壓力就不僅僅是來自德國,更主要的是來自日本的南進。一方麵,日軍在1939年底對中國的廣西發動進攻之後(中國稱為“桂南會戰”),盤踞廣西南部達一年之久,更於1940年9月,占領了法屬印度支那,使英國、荷蘭和美國在東南亞的殖民地受到了直接的壓力,因而也使毗鄰上述英、荷、美殖民地的澳大利亞麵臨著被侵入的危險之中。另一方麵,此時的中太平洋群島經過日本二十多年的苦心經營,已成為日軍南進的橋頭堡。中太平洋上,從東到西延展約二千七百英裏,從北到南直到赤道的北麵,分布著馬紹爾群島、馬裏亞納群島和加羅林群島。這些島嶼,除關島之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皆為德國海外領地。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日本通過對德國宣戰,占領了這些島嶼,並於1920年通過國聯正式取得對這些島嶼的委任統治,使之成為日本領土的組成部分。但根據國聯的協議,日本隻能在國聯委托的委任統治期間管理這些地區,不能使其軍事化。但日本在1933年退出國聯,就不再受這些協議的約束,在上述島嶼上修建了大量的軍事設施和國防工事。鑒於這些島嶼位於美屬菲律賓和澳屬新幾內亞之間的空中和海上通道上,故而,這些日本的軍事設施,尤其是在加羅林群島上的特魯克海軍基地的建造,對澳大利亞管轄的新幾內亞委任統治地的威脅就比日軍占領法屬印度支那更為直接。因此,無論是澳大利亞戰時內閣還是新幾內亞管理當局,都在考慮如何在新幾內亞布防,應對來自日本不斷增長的威脅。
就在日軍剛剛占領法屬印度支那之後,1940年10月,澳大利亞新幾內亞委任統治地行政管理署公共事務局局長兼新幾內亞駐守亞包的新幾內亞誌願兵團營長費若思(Ross Field)縱觀全局,默察形勢,深深感到了日軍對新幾內亞安全的威脅,遂向其上級部門第八軍區司令部報告目前新幾內亞的防務情況,希望下撥充足的彈藥給新幾內亞誌願兵團,以便該部隊官兵能進行實彈射擊訓練,提高其作戰技能,使之利於在該地遭到敵人襲擊時,這些部隊能及時投入戰鬥。因為當時新幾內亞誌願兵團雖有槍支,然而卻沒有配發相應的彈藥。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當地的警察卻既有槍支也有彈藥,但當時的法律卻禁止這些警察部隊參與任何軍事行動。而且,考慮到目前誌願兵團的兵力稀少,因為該部隻是從當地的澳洲人和西裔居民中征招,遠遠無法滿足對當地的防務要求,因此,費若思還建議,應該征招當地土著及華人入伍,以充實力量。
隨後,費若思覺得言猶未盡,再次致函,向軍區分析當前新幾內亞麵臨的嚴峻形勢。他認為,種種跡象表明,亞包極有遭受敵人大規模進攻的可能。由是之故,他向上峰建議,如果軍事當局無法派遣足夠的兵力來此防守,以現有的微薄力量又無法抵抗敵人這種大規模進攻的話,應該將此情形告知新幾內亞行政管理署,責成其盡早製訂出一個詳盡的平民撤退計劃,一旦戰爭爆發,便可按計劃實施;同時,戰時各種物資的搬遷或銷毀亦應預先籌劃,以作記錄。此外,應在新幾內亞的內陸地區盡快修建存糧貯水密倉、彈藥庫和兵站等等,以便屆時從亞包撤退下來的防守人員可以方便取用。上述所有的分析和建議,實際上都是非常必要的,也是符合當時情況的。但第八軍區高層屍位素餐,對此建議毫無反應,將其當作耳邊風,不予理睬。
然而,澳大利亞聯邦政府軍事當局卻在此同時開始考慮向亞包派遣一支守備隊,但其初衷並非是為了保衛亞包要塞及新幾內亞領地,而是澳軍即將設在亞包的空軍基地。事情的起源是,進入1940年後,澳大利亞軍方已經意識到,日益增長的日軍南下跡象,尤其是日軍在加羅林群島的海軍基地的建成,已經對澳大利亞的海外領土構成了直接的威脅。於是,澳軍總參謀長商之於皇家澳大利亞空軍司令,希望他們在新幾內亞建立一個前出的空軍偵察基地,派駐一隊飛機,就近偵察日軍在加羅林群島的動向,以便當局對澳洲本土及海外領土的防禦預作整體策劃與布置。而亞包因其地理位置及優良的港口條件,是不可多得的海防要塞,也是設立這樣一個空軍偵察基地的最佳選擇。空軍司令雖然認可這一建議,也覺得這對澳洲國防很有必要,但卻堅持要陸軍派出一支守備隊,以保護這個空軍基地的飛機及飛行員和地勤人員的安全。這一要求也確實是合情合理,無法辯駁。經陸軍與空軍多次會商推敲,此事便在1941年初定了下來。
澳大利亞帝國陸軍第8師第23旅所屬之第22營以及配屬之其它兵種部隊,受命組成亞包守備部隊,以保護即將設於該地之皇家澳大利亞空軍基地。該守備隊由第22營營長卡浩德中校(Lieut Col Howard Carr)兼任司令,代號為“雲雀支隊”。這支守備隊除了以第22營為其主力之外,還配備有海岸守備隊、要塞炮台、防空高射機槍隊、反坦克炮排、及第2/10野戰救護隊的小分隊(包括6名女護士)等,總兵力為1400人左右。新幾內亞誌願兵團在亞包的那個營,也歸雲雀支隊指揮。
步兵第22營之所有被選中作為亞包守備隊的主力,並非由於該營有什麽驕人曆史,而是當時澳軍的無奈之舉。按照當時澳大利亞的規定,所有預備役部隊或民兵武裝,皆隻有在本國之守土之責,而無派往海外履行職責及參戰之義務。因此,當1939年9月初澳洲跟隨英國對德國宣戰之後,澳大利亞戰時內閣隻能征召誌願兵,組建成澳大利亞帝國陸軍部隊,前往歐洲和中東參戰。當然,這些外派的帝國陸軍部隊無論是從裝備到官兵的配置與訓練都有所保障,可以說是當時的澳軍主力部隊。到1941年初,澳軍總共組建了4個師的帝國陸軍,即第6師、第7師、第8師和第9師。其中,1941年之前,第6、第7和第9師已經被派往歐洲、北非和中東戰場,與英軍並肩對納粹德國和法西斯意大利作戰;第8師的二個旅(第22旅和第27旅)在1941年初之後也已經陸續集中,準備船運到新加坡,協助英軍防衛英屬馬裏亞,隻有該師的另一個旅即第23旅此時駐守澳大利亞北部港口達爾文,作為澳大利亞北部地區的主要防禦力量。作為該旅三個主力營之一的第22營,遂毫無懸念地成為亞包守備隊的首選,因為該旅的另外二個主力營,也已經在此時分別奉命,一旦作為澳大利亞北部屏障的荷蘭領地荷屬東印度群島遭受到日軍的入侵,他們就成為荷屬東印度群島防守鏈中的二個重要島嶼的守備隊:即第21營防守安汶島,第40營協防守備帝汶島。
第22營被澳軍總部確定為亞包守備隊之後,卡浩德中校就在1941年3月中先派出一支先遣分隊,抵達亞包,選定營房地址並搭建棚子,為於3月底和4月初相繼到來的大部隊預作安排,而他本人則率領營主力第一梯隊於3月底抵達。卡中校是職業軍人,經曆過第一次世界大戰。他從軍士開始,戰後與預備役部隊中晉升中尉,然後逐級升遷到中校,有相當的軍事素養。自第22營組建時起,他便被任命為該營營長。對於已經處於戰爭威脅恐懼中的新幾內亞居民以及新幾內亞行政管理當局的官員來說,驟然見到數量上千的澳軍正規部隊前來亞包駐防,遂將其視之為澳大利亞政府派遣來保衛這塊領地的力量,是他們安定生活的依靠,原先繃緊的心有所鬆弛。但是,作為雲雀支隊司令的卡浩德中校因深諳內情,又無法向當地居民和行政當局解釋守備隊的真正實力,心情則很沉重。在對亞包及其周邊地形等經過一段時間的勘察與觀測之後,他向第八軍區寫了一篇報告,陳述亞包港口灘頭眾多,可以登陸的地點很多,該部兵力實在不敷使用;加上武器裝備比較單薄,火力太弱,一旦敵人發動大規模的登陸進攻,以現有兵力根本就難以抵擋。換言之,他希望總部能向亞包增加兵力。
第八軍區本身也沒有什麽兵力,無法回複卡中校,故將此報告轉交給澳軍總部。5月底,澳洲軍方回複卡浩德中校說,雲雀支隊的任務不是防衛亞包這個城市,也不是保衛這裏的辛普森港口和當地居民,而是擔任亞包要塞炮台和皇家空軍基地的守備。可是此時所說的要塞炮台,尚未完全建好。所謂炮台,實際上是兩門老式6英寸海岸炮,準備將其安放於亞包辛普森港的出海口。而空軍基地實際上也沒有建好,此時隻有一條供水上飛機使用的跑道和一個航空加油站。既然如此,卡浩德中校隻好向上峰請求增撥彈藥和裝備,但他的遭遇也跟費若思一樣,軍區對此要求充耳不聞,置之不理。無奈,他隻好退而求其次,要求下撥一些步槍和機槍的空炮彈,以便訓練士兵打靶之用,增加他們的實戰經驗。即使就這樣,他的要求也無法得到滿足。第22營雖說是屬於主力部隊,但其大部分官兵都是於1940年7月在維多利亞州墨爾本招募的誌願人員,許多人此前實際上並未受過軍事訓練,可以說是一支從民兵升格上來未曾經曆過任何戰事的新部隊。自組建以來,該營訓練時間有限,戰鬥力本身並不強。現在即使是守備在亞包,麵對強敵,其指揮官本來想通過申領足夠的彈藥來進行實彈訓練,以增強其作戰技巧和能力,這樣的要求都被上峰忽視的話,以這樣有限的訓練,有限的兵力,麵對大規模敵軍的突襲和進攻,那雲雀支隊的悲慘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船漏偏遇頂頭鳳,事情還有更糟的。也恰恰在這一時期,澳大利亞的國內政治風雲變幻,派係鬥爭激烈,最終也影響到了亞包的守備。
當時的澳大利亞總理是孟席斯。1939年4月26日,當選為聯合黨黨魁的孟席斯出任澳洲總理。1939年9月3日,他跟隨英國,正式對納粹德國宣戰,把澳洲綁上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車。孟席斯雖然努力設法使這個國家上下團結一致,共同對敵,但作為戰時總理,他因沒有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參軍參戰的背景,從而大大減低了國民對他的信任,也埋下了日後政壇派係爭鬥的種子。在1940年的大選中,聯合黨差點大敗,幸好孟席斯憑其三寸不爛之舌,成功地遊說到了兩名當選無黨籍議員的支持,聯合黨與鄉村黨結盟,得以勉強組閣執政,但內政危機並沒有消除。1941年1月底,孟席斯前往英國與英國首相丘吉爾和其他領袖商討如何應對當前形勢的戰略,其中包括商討澳軍如何協防馬裏亞和新加坡以及確保英國保護澳大利亞的領土安全等相關事宜,停留時間長達四個月,但當時澳洲國內情況卻不容樂觀。當孟席斯返回澳洲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黨內支持。迫於無奈,孟席斯在8月28日被迫辭去總理一職,由鄉村黨黨魁費亞瑟(Arthur Fadden)接任。可是,新的聯合黨與鄉村黨聯盟內閣舉步維艱,處處受阻,僅僅一個月後,上述兩名無黨籍議員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倒向了工黨。由此,工黨黨魁柯廷(John Curtin)於10月7日上台,取代了聯合黨與鄉村黨聯盟政府,成為新的澳大利亞戰時總理。這一時局變化,導致在相當的一段時間裏,對很多內政外交事務包括防務等無法決策拍板,無疑對澳大利亞戰時內閣如何及時應對日益逼近的日本南進威脅產生了較大的影響。
同樣也是在1941年年中開始,美軍看上了亞包的戰略地位。由於日軍自1940年底入侵法屬印度支那之後,一向表麵上對日本的咄咄逼人之南進表現出中立態度采行孤立主義路線的美國也開始急了。一方麵,美軍不僅僅在英國、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三國舉行的新加坡防務會議上從觀察員的身份升格為正式成員,以便一旦日軍入侵東南亞等地時,美國將與英國、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包括荷屬東印度當局攜手合作,統一軍事行動;另一方麵,美軍也開始在澳大利亞及其領地上物色地點,作為後方軍事基地。根據記錄,1941年中時,美國海軍就開始與澳軍秘密接觸,他們認為亞包有良港,且作為澳大利亞到菲律賓的跳板,可以作為美軍海軍的一個基地或中轉站,以作為美國在菲律賓遭受到攻擊時的一個有力支援基地。對於美國海軍的這一選擇,澳大利亞軍方表示出了極大的熱情。雙方經過多次協商,美國海軍同意提供足夠的軍港建設物資,盡快將亞包建成美國海軍的基地;澳大利亞軍方則同意盡快將位於亞包西南約20公裏處的鄔納庫堖(Vunakunau)機場升格,作為美國海軍重型轟炸機由此往返於菲律賓的基地。到1941年11月,雙方的官員甚至已經會集於亞包,協商基地的建設等具體事宜。種種跡象表明,亞包的防務已經越來越受到澳大利亞高層以及美軍的重視。如果美軍的這個海軍基地建設計劃付諸實施,則亞包的防務狀況將會得到加強。不過,一旦建成這個美國海軍基地,美國應該派遣多少兵力駐防該地進行守備的問題,當時澳美雙方尚沒有時間談及。
也是在柯廷上台成為澳大利亞新的戰時總理之次日,即1941年10月8日,雲雀支隊換了新的司令——石淦南中校(John Joseph Scanlan)。石淦南是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老兵,1917年27歲時就晉升中校,指揮澳軍第59營,堅守法國西線戰場,以堅忍不拔的戰壕防禦而聞名於澳軍。當時,為了便於指揮雲雀支隊配屬的各個不同兵種部隊,石淦南被加掛上校銜。此銜雖非實授,但當時的文件也稱其為石上校。而原來的司令卡浩德中校的職權受到了極大限製,隻能幹回老本行,即仍就指揮他擔任營長的澳軍第22營。作為戰壕戰防禦專家,石淦南上校甫上任,就提出計劃,要在亞包港口周圍海濱選好地形,作為抗擊入侵的固定地點。當時,鑒於亞包守備兵力有限,其下屬(實際上就是卡浩德中校等軍官)希望他能對防守抗敵計劃做通盤考慮,向其獻策,即在內陸山地擇點儲存彈藥和糧秣軍需及淡水等必需品,一旦遇有必要撤兵進入內陸山區時,可為雲雀支隊所用。對此建議,新官上任的石淦南上校斥之為失敗主義論調,是怕死鬼的餿主意,並揚言說:雲雀支隊在亞包之防禦,將戰至最後一人,絕不投降!在這樣的一種不顧實際蠻幹的主張和氛圍裏,雲雀支隊司令部根本就不關注和督導各級部隊讓官兵熟悉亞包周邊山林地形情況,以及內陸要隘及可利用物等,也不采取措施,教導官兵如何與當地土著打交道,以為戰時運用民眾預做準備。更要命的是,雲雀支隊司令部隻是自顧自地做防禦的演練和準備,壓根兒就不與新幾內亞行政管理當局的官員就戰時民眾的疏散、各種重要設施的拆遷和破壞等事宜進行必要的磋商,讓民政當局感到無所適從,而又無可奈何,頭疼不已。
上述美國海軍要在亞包設立基地之事所發生的時間,恰好是在柯廷內閣上台之後。如果說柯廷對這樣的一件能為澳大利亞海外領地的安全帶來保障的好事不予支持,顯然是不符合事實也是偏頗的。但問題在於,他的前任孟席斯留下的等待解決的內外問題一大堆,他要分清主次一一分別去處理,這些都是需要時間的。就對外派兵問題而言,此時遠在中東和北非的澳大利亞帝國軍隊需要增援和集中使用,增兵協防新加坡和馬來亞也是刻不容緩的事情;與此同時,為保障澳大利亞領土的安全,協防其北部鄰邦荷屬東印度群島的防務,亦需要澳大利亞派兵前往。事實上,柯廷政府上台後,已經加快了增強亞包防務的步伐:二座海防炮台終於在臨近亞包火山口附近的普拉德岬建好,投入使用;原先計劃中的皇家澳洲空軍基地也最終成型,到這一年的12月初,皇家澳洲空軍第24中隊的10架輕裝備的維拉威(CAC Wirraway)雙座高級教練機和4架洛克希德哈得遜(Lockheed Hudson)輕型轟炸機進駐亞包機場。換言之,雲雀支隊終於有了一個現實中可以防衛的空軍基地和海防炮台了。
另一方麵,經過一個多月在亞包的觀察和對形勢的研判之後,到這一年的12月初,老兵出身的雲雀支隊司令石淦南上校終於對亞包防守的現實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識。12月5日,他向澳軍總部報告說,如果要抵禦敵人對亞包的大規模突襲,上峰至少還要在亞包增加4000人的步兵。同時還要增加相當數量的機動運輸車輛,以便一旦敵人進攻時,可使用這些車輛,運送這些機動部隊增援任何受到攻擊的防禦陣地;為加強陣地防禦,還應該增撥野炮部隊和反坦克炮隊;此外,還應該增設三個岸防重炮隊和20輛裝甲車,增強防守亞包的雲雀支隊之火力。隻是在這份報告寄出之時,日本帝國海軍聯合艦隊的特遣艦隊已經悄悄地向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的基地夏威夷進發了。換言之,即便是石淦南上校對現狀有了深刻的了解,其請求有利於亞包的防務,時間也已不在澳大利亞這一方。
1941年12月7日,日本海軍聯合艦隊突襲珍珠港成功,隨後向駐菲律賓美軍發動攻擊。在這種情況下,美軍的關注點轉向,擬議中的建設亞包美國海軍基地之計劃。尚未實施,就被迫中斷。而此時此刻,澳大利亞戰時內閣對於亞包的防務也顯得進退兩難:如果認可石淦南上校的建議和請求,澳洲此時既無兵可派,亦缺乏必要的武器軍備支援;而如果為保存實力,將雲雀支隊和空軍後撤,放棄亞包要塞,則無疑使其輕易落入敵手,大漲南進日軍之氣焰,打擊澳軍和荷屬東印度政府軍隊的抗敵士氣,造成國民的恐慌。權衡再三,澳洲戰時內閣的決定是:將這支守備力量不足的雲雀支隊留駐亞包當地,如果日軍要攻擊占領這個要塞,就由這支無法勝任守備任務的澳軍,憑己之力去與之搏殺。
由此,雲雀支隊的命運就不可逆轉了。
澳軍第22營二(B)連第12排官兵戰前在亞包合影
自第一次世界大戰起,日本便控製了上述群島,到太平洋戰爭時,已過二十年。日本用二十年的時間來經營這些島嶼,還是有一定成效的。
怪不得當年美軍攻占時那麽多日本平民自殺,當時覺得奇怪,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