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洪幫與武漢 /莫元欽

青洪幫與武漢

莫元欽

 

洪幫曆史概況

    洪門在中國有300多年的曆史，相傳由南明抗清名將鄭成功創立。當時，洪門的組織雖然很嚴密，但缺乏章程與規範，這個時期的洪門多少帶有“革命”的性質。此後，由於幫會分子成分複雜，良莠不齊，其組織逐漸發生了質變，尤其是抗日戰爭時期，竟成了敵偽殘害人民的幫凶。現將有關情況分述如下：

 

反清複明時期

明永曆十五年（1661年），鄭成功帶領戰船300多艘，將士25000人，從廈門出發，經澎湖向台灣進發，欲收回被荷蘭殖民者侵占的台灣。經過9個月的圍攻，荷蘭總督揆一投降，台灣回到祖國的懷抱。此後，鄭成功率部駐紮在台灣的金台山，他一心一意想恢複明室，遂號召群眾，創立了明遠堂，矢誌複明。這就是“洪門”的初始階段。

    建立明遠堂後，鄭成功即派部將陳進南前往西南各省聯絡反清事宜，洪門也隨著推及到更廣的地區。其組織名稱，因地互異，並不一致。如在西南各省的都稱“社”或“合”，沿長江流域的名之曰“山”、“堂”，海外與兩廣則移為“會”、“堂”。曆年以來，在國內外比較流行的“哥老會”、“天地會”、“三合會”、“白蓮會”、“大刀會”、“致公堂”、“興中會”、“同盟會”以及以後各種“山”、“社”、“合”、“會”等等，都是洪門的組織。就是西南各省所稱的“漢留”、“園門”、“袍哥”等，也屬洪門的一個流派。當時，洪門的行動宗旨是反抗清廷專製暴虐和反對官府欺壓人民，但由於缺乏統一的領導機構和正常的活動規律，其“反清複明”的口號僅僅是徒有其名而已。

興漢滅滿時期 

清末，洪門分子以興漢滅滿為主題，提出了“恨的貪官汙吏，打的惡霸土豪；喜的忠臣孝子，愛的民族英雄”的口號，在各地秘密發動“革命”，全國各地都有他們的行動。1911年10月10日，彭楚藩、劉複基、楊洪勝三人在武昌被兩湖總督瑞徵殺害後，當時的大洪山山主李紹白即於武昌抱冰堂召集洪門分子發動起義，策動清軍湖北第八鎮混成協一師一旅的部分人員反正，後又與他人一起推舉黎元洪為湖北省都督，李紹白亦被推為總參軍。此後，各省相繼響應武昌首義，其間，許多洪門弟子也積極投身其中，為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建立了中華民國作出了一定的貢獻。

抗日戰爭時期

抗日戰爭期間，國民黨特務頭子戴笠為了網羅散布在國內外眾多的幫會分子為己所用，在蔣介石的應允下，以所謂“集中力量”的名義，組織成立一個“動員委員會”。 “委員會”表麵上直屬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實則為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即“軍統”）所控製利用。其主要任務，一是維持陪都重慶的治安；二是勸募公債；三是組織獻機、捐款活動；四是聯係幫會分子了解各地情況。由此可以看出，這個“委員會”實際上是“軍統”一個谘詢式禦用機構。

    該“委員會”設委員11人，互推3人為常駐委員。會址設於重慶戴家巷37號，會內還設有指導委員、設計委員等，所有在渝幫會的首要人物，都分別給予了名義，所有成員都支送車馬費。該會成立後，除勸募公債外，還曾獻機20架。抗戰勝利後，該會解體。

    這時，武漢的洪門分子申子璜、樊樹豐等人甘心投敵，為日軍效勞。他們在日軍特務部的授意下，搞了一個“洪興正義會”。

    1938年10月武漢淪陷後不久，幫會分子洪雁賓、李炳杏、程鈺卿等在武漢搞了一個所謂的“正義會”。1940年，漢口的安清幫分子廖國深（曾任漢口陷落後的維持會長）、劉清泉、張樹穀等又組織了一個所謂的“中國安清總會漢口分會”。1941年秋，洪門分子頭子申子璜經旅漢30餘年、曾任漢口日本租界巡捕房日軍特務部情報班班長的日本間諜宮城宇豐出麵做工作並征得日方同意後，邀集了徐吉甫、樊樹豐等20餘人，先後在漢口交通路生生旅館、車站路新新旅館開會集議，成立了一個“洪興正義會籌委會”， 1942年春夏間“洪興正義會”成立。“洪興正義會”形式上是社團性質的幫會組織，但實質上乃是地地道道的日軍特務機構的禦用工具。該會的公開會址在雲樵路雲蕭裏1號，秘密集議和交換情報的地方是在該會會址對麵的一所房子裏。該會顧問日野秀人、通譯趙一清都是由敵軍特務部派遣的。

    “洪興正義會”成立時，沒有向汪偽政權黨政機關辦理相關手續，隻是在日軍特務部第二科（敵軍特務部第二科主管中國諜報）備了案。日軍對該會給予了一定的支持，曾提供經費14000元（日本軍票）及兩部無線電台。該會情報的工作，主要由張慶民（張是情報販子，淪陷時為軍統局外圍漢陽鐵血組組長，曾任偽特工總部武漢區第一組副組長）負責。申子璜等人還通過日軍特務部，搭上了漢口日軍澱泊場司令部，組成了一個專代日軍運輸軍用品、交換物資、從事諜報工作的合利貿易運輸公司。該公司先設在漢口民權路及花樓街，後遷至漢陽鸚鵡州兩湖會館。公司內設有秘書室、會計室、總務室、運輸部、情報部、船務部等，還有一個裝配有武器（長槍百餘枝、子槍20支、機槍若幹挺）的運輸大隊。隊部下設若幹分隊，並在湖南長沙設置了出張所（即分公司）一處；申子璜任董事長、丁春階為經理，秘書張千民，總務、會計、運輸、情報、船務均由洪門骨幹分子擔任。湖南出張所經理向擎夫與華中安清總會漕運團，分別控製整個襄河及長江互通口至金口間的所有民船，為日軍從水上運輸軍需用品。

    抗戰勝利後，“合利貿易運輸公司”的錢財，被申子璜等人與湖北省水上警察局局長、軍統分子張葉共同分肥，槍支器材則由湖北水警局接收了。

    解放戰爭時期 1946年夏，蔣介石發動了全麵內戰後，“軍統”、“中統”兩大特務組織大肆利用幫會分子從事特務活動，收羅各路青、洪幫分子，成立這會那會，以掩人耳目。如“中國新社會事業建設協會”和 “民治建國會”等，均是典型的青、洪幫分子從事特務活動的組織。

    “中國新社會事業建設協會”是“軍統”的後身保密局主辦的，總會設在上海，書記長為許亮。1947年初，湖北的曹凱前往上海與許亮接洽後，即於是年三四月間開始籌備“中國新社會事業建設協會湖北分會”，還商定必要時在各縣開設立區會。為此，曹凱等人在漢口璿宮飯店宴請了國民黨在漢政府機關要員和在漢有名的洪幫分子共200餘人。“中國新社會事業建設協會湖北分會”設在漢口黃興路25號雨農圖書館。籌備委員會主任委員為張洛川，籌備委員有楊慶山、周漢卿、任建鵬等，書記長是曹凱。該會的主要目的是網羅各路青、洪幫分子，操縱國大選舉。

    “民治建國會”是“中統”控製幫會分子的外圍組織。總會設在上海，負責人是李溥，武漢方麵由易文州於1947年5月間邀集楊慶山、申子璜等發動籌備，集議地點在漢口勝利街易文州的家裏。最初，他們曾議定該組織的名稱為“民治建國會武漢分會”，但未正式成立。

特務與幫會狼狽為奸

    幫會是反動勢力的幫凶  青幫、洪幫原為清朝時的民間秘密團體，幫會分子大都是鄉村破產農民、城鎮失業的手工業者、運輸工人以及流氓無產者等，他們以宗教迷信為紐帶，在家長製的組織形式下，結成種種名目不同的組織，有的還擁有武裝。幫會成員之間提倡“聯衛共濟，手足相顧，惠難相扶”，為此，他們曾經為了反抗壓迫，與官僚和地主進行過鬥爭，但農民和手工業者自身固有的弱點，不可能通過這種幫會組織謀得出路，相反，這種幫會組織往往極容易被反動勢力操縱和利用。

    辛亥革命時，上海的“中華共進會”曾受袁世凱指使，刺殺了宋教仁；1927年又為蔣介石所用，參與“四一二”反革命大屠殺，殘殺共產黨員與革命人士。桂係首領之一的白崇禧，更是視幫會頭子為鷹犬，指揮幫會分子瘋狂殺害、逮捕共產黨人和人民群眾難以數計。上世紀30年代初，武漢行營主任何成曾委派幫會頭子楊慶山為行營偵察處長，利用洪門各山頭建立情報網，大肆破壞中共地下組織。這個時期幫會與軍、警、憲、特相互勾結，控製了軍警機場、水陸關卡，所有過往人群關卡都由幫會分子負責搜查，給革命事業造成了很大危害。

    1938年10月武漢淪陷後，青、洪幫又為日本特務機關所利用，設立“漕運團”，搜集情報，進行漢奸活動。

    解放前夕，武漢的“安清幫”、“洪門”都為國民黨統治服務。幫會分子幾乎都生活在社會底層，了解基層情況，國民黨的特務組織便利用這一點，讓他們充當自己的耳目和幫凶。這些幫會分子又利用特務組織的特權，在地方上橫行霸道，奸盜邪淫，無惡不作，老百姓恨之入骨。

    特務與幫會互相勾結  特務組織控製利用武漢的幫會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一是特務組織吸收幫會頭目為特務分子，頭目的山頭就成了特務的機構。二是特務骨幹分子打入幫會中，取得字號大爺身份後，就開山做堂主，廣收兄弟，這個山頭毫無疑問是特務組織的附庸。三是特務組織派出特務骨幹到新的地區開展情報活動，在新地區打下一定基礎後，再取得幫會頭目同意，另立山頭，另樹旗號，為從事特務活動擴大基地。

    幫會利用特務組織作靠山而擴展勢力的情況有以下幾種：一是“掛朵子”，即幫會頭目想方設法取得特務身份。如武漢的幫會頭目楊慶山、申子璜、周漢卿等在稽查處、警察局、軍統、中統都掛了名。二是幫會頭目拉攏特務骨幹分子參加幫會，壯大幫會聲望。

    特務通過幫會進行情報活動  特務要及時掌握社會上政治、經濟等情況，就必須在社會各階層廣設耳目，於是他們就選準了幫會，通過幫會進行情報活動。

    幫會分子大都精於飯店、茶館、旅社、戲院、賭場、水陸碼頭裝卸、人力車工、馬車工、汽車司機等工作，特務組織就利用各個地區封建把頭， 為他們搜集情報。當時武漢地區的特務利用幫會的活動有如下的具體情況。

    首先是開設旅館。這旅館既是幫會的山寨，又是特務的情報站。幫會分子開辦的旅館，上至經理、下至茶房無一不是幫會分子。旅館既作為搜集情報的據點，又作為窩藏匪類的巢穴。有史料稱，當時武漢屬特務性質的幫會旅館有：漢口車站路鐵路飯店（經理、太華山山主劉琴為“中統”專員）、漢口江漢路海陸飯店（經理、天目山山主周漢卿屬“軍統”人員）、漢口武勝路炳南旅社（經理徐炳南是“中統”站長）、漢口黃興路安樂旅社（經理、太華山字號大爺陳卿屬“中統”）、漢口清芬路國強旅社（經理、太華山分子胡修山屬“軍統”）、漢口江漢路璿宮飯店（經理、太華山字號大爺萬少珊屬“軍統”）、漢口民生路舒陸飯店（經理孔慶真為青幫“通”字輩）、漢口友益街化商旅社（經理、太華山字號大爺黃青齋是“中統”平漢路室分子）。不難看出，這些旅館無一不是特務的黑窩了。

    其次是采取開設茶館的方式來幫助特務組織搜集情報。茶館來往人員多，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因此茶館既是幫會分子“會友”碰頭的地點，又是特務進行偵察活動的場所。遠道來訪友的洪門分子在茶館裏，隻要“掛牌”做一種手勢，表白自己是洪幫的什麽地位，很快就有當地的紅旗五爺上前“親候”盤問，如果是洪幫弟兄馬上招待。很多下層特務（上層特務不到茶館搜集情報報）常專坐茶館“品茶”。

    武漢的幫會分子開辦的茶館有：漢口大智路鐵路邊徐月樓茶樓（經理閔達斌為太華山分子，“中統”大智站成員）、漢口韓家港高陛茶樓（經理張漢卿為天目山字號大爺，“中統”成員）、漢口花樓街鬆柏茶館（經理羅鬆柏為“中統”大智站成員）、漢口滿春路海福茶館（經理郭海福為太華山分子）、漢口球場街瀛漢茶樓（經理陳少山為“中統”小組長）、漢口球場街六大堆益漢茶樓（經理陳輝益為天目山大爺，“中統”大智路站長）、漢口舊民生路吳天楚森林茶樓（經理李耀林為天目山大爺，“中統”小組長）。單從漢口這塊地方看，幫會為特務收集情報開設的茶館，真是星羅棋布，四處林立。

    開設賭坊，搜集情報，也是幫會分子一貫的伎倆。日偽時期，日本特務機關就曾利用賭坊進行特務活動。日本投降後，國民黨特務也利用賭坊搜集情報。幫會還開設戲院，為特務組織搜集情報。戲院也是特務活動的場所，如漢口友益街新記大舞台、漢口複興街口明星電影院、漢口江漢路江漢電影院、漢口漢正街建國電影院等，其經理都由幫會分子和“軍統”、“中統”特務擔任。國民黨軍政人員和警憲經常出入這些地方。

    另外，一些工會的基層組織也是幫會獲取情報的重要處所。如武漢水陸碼頭工會的基層組織，均是“中統”掌握，這些工會小頭目都是一身兼兩職，既是特務又是幫會分子，地道的雙料貨，殷其周、胡青山、周三毛等人就屬於這一類。在碼頭工人中進行幫會活動的天目山周漢卿與濟鴻山、邱鴻鈞，是碼頭幫會勢力最大的；大智路碼頭範廷及其爪牙龔石、何坤等既是天目山的弟兄，又都是“中統”特務；循禮門碼頭把頭範國慶是濟鴻山弟兄，也是“中統”特務；江邊三所公司把頭陳輝是濟鴻山弟兄，亦是“中統”特務；穗平貨棧把頭郭鬆林是天目山弟兄，也是“中統”分子。至於其他行業工會，亦大都由特務和幫會控製利用。如人力車工會，既是幫會一個山頭，又是“中統”一個小組；印刷工會則分為“軍統”、“中統”兩派，幫會也分為兩個山頭，一為“軍統”遊泳的龍虎山，一為“中統”的陳氏山，兩派互相爭奪工會的領導權。裝修水管工會是“中統”控製的；駁船工會的理事李靜園是“中統”分子，在漢口武勝路惠民亭進行幫會特務活動；漢口公益聯合會及消防總隊都在幫會與特務控製下，該公益會的理事長、消防總隊隊長等，都是“中統”特務。

幫會壽終正寢

解放初期，武漢市開展了轟轟烈烈的鎮壓反革命運動和民主改革運動，人民政府嚴懲了作惡多端的幫會頭子和特務分子。從此，青洪兩個幫會在武漢壽終正寢，結束了其長達300年的曆史。

轉載《湖北文史》第七十九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