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多倫多

西 風: 多倫多華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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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 列 驚 魂》

(2012-12-15 10:24:20) 下一個

西風原創曆史題材小說

《專 列 驚 魂》

西 風

1

民國 22 年秋,魯平原上,包穀杆長有一人多高,金燦燦的玉米包在層層的綠色裏,紫色須掛在外頭。隨著一陣陣的秋風吹來,把成熟的稻香拋向空中。這景象不僅讓山東的農人滿懷喜悅,連省政府的官員也為這國泰民安欣喜。濟南府門外,張燈結彩,披紅掛綠。巨大的條幅橫書著“打倒軍閥。支持中央政府。”

這天,正是南京政府派陳大員督察山東民情的一天。韓複渠一幹省府要員緊隨其後。韓主席指著濟南府門口的橫幅說:“這就是山東的民意。請陳公向委員長轉達我魯民心聲。”陳大員滿意地點點頭。韓複渠話鋒一轉,接著說道:“不過,膠州土匪仍然猖獗,搶劫、殺人、強奸、無惡不作,省財政入不抵出,中央該撥些專款以利於剿滅匪患。”陳大員回說:“自北伐勝利以來,政府沒少給山東撥款,反倒是你們周宗堯私印稅票,截留中央的稅收。 這事讓委員長非常不滿。剿匪軍餉還要靠地方財政解決。 ”陳大員沉思片刻,接著說道:“——不過我一定轉達韓主席的要求。 ”

把陳大員送至下榻酒店,韓複渠召開軍事會議。石友三、鄭繼成、等一幹軍事參議和軍師長粉踏而至。石友三點起煙槍,搞得會議室煙霧繚繞。鄭繼成說,別抽了,十萬大軍都抽沒了。

“他媽的,誰的褲帶沒係好把你給露出來了。小子,充哪門子硬漢,當年打軍閥的時候。老子帶兵出生入死,你還在哪個娘們肚子裏轉筋呢?”石友三敲著煙槍罵了起來。鄭繼成一臉通紅,抓起茶碗砸過去。 “混賬東西,我宰了你。”石友三閃過茶碗,茶碗筆直的飛向石友三背後的牆壁,“嘭”的一聲碎落在在地下,眾軍師長拉住鄭繼成坐下。 這時,韓複渠走進來,威嚴的掃了一眼大家。從頭上摘下軍帽,扔到桌上,又從槍套裏拔出手槍,大喝一聲:“都給我停了,有力氣剿匪去,在這裏內訌什麽。西北軍就是這麽完蛋的。”頓了一段,韓複渠把手槍插回皮套,“現在開會。”頓了一頓,仿佛等空中的煙霧和吵罵聲消停下去了,韓複渠接著說道:“——山東歸順中央,乃大局所趨。蔣公對我們一直心存芥蒂,剿匪不發餉,日本人垂涎著美麗的膠州平原。我們怎麽辦?大家想想辦法?”會議室一片死寂。韓複渠看了石友三一眼,“漢章,你先說說。”

石友三轉了一轉眼珠說:“山東原屬張宗昌轄製,匪患大多是這個老賊的舊部。 既然南京不肯出血,我們又要保存實力,我看把張宗昌請來,實為一舉兩得。”

“說得不錯。”韓複渠點頭稱讚。

“我不同意。 ”鄭繼成站起來說:“張宗昌是個大軍閥,禍害山東多年,搜刮民脂民膏,橫征暴斂,視民命如草芥,山東人恨不能生吃其肉,熱飲其血。 怎麽可以把這樣的土匪請為座上客。再者,張宗昌勾結日本人,企圖重卷山東。這樣會加深南京對我們的誤解。 要說,最好的辦法還是請馮長官來坐鎮山東,一方麵凝聚西北軍舊部力量,加強軍力,另一方麵,壓迫南京安撫山東,跟進糧餉。日本膽敢侵略膠州,我們好有力量保家衛國。東匪患多是流寇,主席帶部隊打幾仗,流寇自然逃逸或投誠。 ”

“也是道理。”韓複渠讚賞說。

另有幾位軍師長或讚同鄭繼成或支持石友三。也有建議雙管齊下,一起實施。

韓複渠對鄭繼成說:“你去山西迎接馮長官。 就說我向方曾對不起他,盼他大人不計小人過,暫來泰安居住。我也好時常聆聽教導。我拿性命擔保馮長官安全。隻要我韓複渠在一天就保障馮長官一天的起居飲食。”鄭繼成信心十足許諾道:“我一定把馮長官請到。 ”

會議還在進行,鄭繼成擔心夜長夢多,韓複渠臨時變卦,就說:“主席所交代的,事不宜遲,我準備準備就出發。先告辭了。”說完鄭繼成離開。

韓複渠對石友三說:“張宗昌如肯來山東收複舊部,我們不費一槍一彈就能平定匪患,漢章的意見亦是良策,隻是張宗昌與國民軍不睦,北伐時積怨太深,如要啟用之,恐其有戒心。 漢章有何妙計說動張宗昌?”

石友三說:“事在人為。俗話說,沒有不上鉤的魚,沒有不上樹的猴子。張宗昌軍人出身,讓他帶兵自然歡心。 不過,消除張宗昌戒心,還需韓主席在時機成熟的時候,與之見麵以顯誠意。 我唯一擔心的是,張宗昌乃鄭繼成的殺父仇人,鄭繼成曾發毒誓要殺張宗昌,這小子果真認真起來,倒不好收場。”

“這個無須擔心,我自有辦法勸他。”韓複渠說完,拍拍石友三的肩膀。

石友三說:“張宗昌寓居北平,幾時動身?”

“越快越好,你知道,山東局麵危如累卵。老蔣一旦平定南方就要插手山東,如匪患不除,勢必為南京製造借口。日本人覬覦山東非一日之夢。戰事一起,槍口要對小日本。 你、我受馮長官教導多年,抵禦倭寇,實乃天職。收複地方武裝的重任要抓緊。”

石友三領命,從財政處支取完活動經費,連夜奔了北平。

2

話分兩頭,各表一方。鄭繼成回到家,對妻子李淑雲說:“把我的馬褂準備好,我奉韓主席令要秘密去一趟山西。”李淑雲問:“有沒有危險?要不要帶槍?那可是閻錫山的地盤。 前幾年閻錫山與韓主席開戰,敗得一塌糊塗。 別讓老賊當撒氣桶給抓了。”

“沒事的,槍就不帶了。這次是密請馮長官來山東。我走後你多留意政府來人。張宗昌也要來山東,這個狗東西,我見了必定殺之。 ”準備停當,鄭繼成打扮成一個客商摸樣,連夜奔了山西。

坐在火車上,聽著咣當、咣當的火車輪子一聲聲的撞擊鐵軌,鄭繼成難以入睡。他想起了中原大戰開始的時候,韓複渠背叛西北軍,一路投靠了中央軍,馮長官精神大受打擊。孫連仲請示說,韓複渠拉著隊伍出潼關,背叛馮長官,要不要收拾他。馮長官握著拳頭一下子把電話機砸個粉碎。久久沒有回答。接著擺了擺手讓孫連仲出去。孫連仲出了司令部,聽見馮長官嚎啕大哭,他急忙返回司令部,馮長官正使勁的自抽嘴巴,喃喃自語:“向方啊,向方,你這是挖我的心呢。——那個時候,我給你戴軍帽……,我給你教兵法……,我給你授軍銜……。我是看著你一點點成長的……,我該遭報應啊。”

“向方沒良心,幹脆剿滅,算了。”孫連仲扶著馮玉祥坐下。

“別忙,別忙,”馮玉祥手掌舉過頭表示製止,“我舍不得。幾十年栽培的心血。一打就傷了。算了,放他出關,……兒大不由爺。”說完,他痛苦地把手揮到門框上。

連著幾日,馮長官茶飯不吃,痛不欲生。他對鄭繼成說:“你說我放走韓複渠是不是太私人感情了?”

鄭繼成說:“西北貧瘠,韓複渠吃不了這份苦,等仗打贏了,韓複渠還會回來的。戰事多變,說不定他還有意料不到的用處。馮長官,別想這事了。”馮玉祥心中稍有些寬慰。

隨著一聲汽笛的長鳴,火車開進了鄭州車站。鄭繼成下車,買了幾個包子,準備開車後吃。這時熙熙攘攘的有人上下車。與鄭繼成對麵坐的一個人下車走了,新上來個頭戴鬥笠的漢子, 30 歲上下,穿一身青布短褂,他看了周圍問:“這裏是否可坐。”鄭繼成說:“請便好了。”漢子卸了行李,塞在座位底下。依著背椅坐下來,看鄭繼成吃包子。鄭繼成問:“兄弟你有山東口音?山東什麽地方人?”

“我是濰坊人,姓廖名倫,在濟南拜師學武。這幾年戰火紛飛,我師傅拒入張宗昌部隊,遭到滅門。師兄陳鳳山逃亡華山。我這番就是尋找師兄,重建武門。日後也伺機為師傅報仇。”

“原來是這樣。”鄭繼成拿出包子遞給廖倫戴鬥笠的漢子,“兄弟請嚐一嚐,河南灌湯包。味道不錯。”

鬥笠漢子也沒謙讓,吃起包子。鄭繼成說:“我亦與張宗昌有冤仇,隻還沒碰到機會。我父鄭金聲乃西北軍馮將軍部將,統第八方麵軍,北伐時與張宗昌曹縣決戰,張宗昌收買薑明玉,扣押我父至濟南,張宗昌罔顧輿論,殺害我父,還在天津追殺我全家,合著老天開眼,留我一命要為父報仇。那天,我一早出門會朋友,從朋友處借得 20 圓大洋路費,準備到河南投馮將軍。下午返回,家已遭洗劫。鄰居周大爺告訴我,趕緊走,這夥人是張宗昌派來的衛隊,全拿著槍,大叫著鏟草除根。我含著眼淚委托周大爺及眾鄰舍替家人收葬。借來的錢全都留給鄰居。隻身爬火車投奔了馮將軍。馮將軍派我在現今山東省韓主席處任職。 早晚張宗昌要來山東,這賊總要栽在我手裏。”

廖倫聽完,起身合拳向鄭繼成一拜:“原來先生是將門之後,幸會幸會。 早晚殺張賊,有用兄弟之處,請往濟南千佛山找廖倫和陳鳳山。 那裏是我們魯拳會所。”

鄭繼成拉廖倫坐下說:“我不日即返濟南。 個種事情紛繁複雜,為恐事情不密。 兄弟不可張揚,一切還需秘密進行。 ”

廖倫說:“先生但請放心。 後會有期。 ”

轉眼之間火車到了華山站。鄭繼成說:我從這裏下車奔山西,兄弟自登華山。後會有期。於是兩人下車,廖倫性急當晚就上了山。因時間已晚,奔山西的客車已開出了。鄭繼成在車站附近找了一家客店,安頓將息。

次日一早,鄭繼成出外吃過早點,買了奔建安的車票,隻等 10 點的客車,時間尚早,他沿著街道閑走。路過一座觀音寺,見觀音寺門口一群人圍著一瞎眼老頭聽胡弦,老頭 60 多歲年紀,頭發斑白,消瘦。 他拉著樂器,身邊還有一青年女子主唱,鄭繼成駐足聽了起來,賣唱的多表演悲傷的調子,也許為悲情的音樂所感,也許同情老者的境遇,大家紛紛給錢罐裏扔錢,有扔三毛有扔五毛的。 鄭繼成順兜掏出 2 塊大洋丟了下去。 賣唱女子躬身謝過眾人,正待收了銀錢,此時一個地痞大概覺得不少,猛推開眾人,搶了錢罐就跑,女子急忙大喊,“行行好,不能搶錢啊。”鄭繼成見狀,奔向前一把揪住地痞,“你這是幹什麽?——放下。 ”地痞本想掙脫鄭繼成,甩甩膀子,卻不得脫身。看一眼鄭繼成牢牢抓著他膀子的右手,老繭厚厚的,十分有力。久混江湖的地痞覺出對手不善,嚷道:“關你什麽事,”

“放下不?”鄭繼成堅定道。地痞放下了錢罐。鄭繼承憤恨道:“滾锝遠遠的,別叫叫我再看見你。”賣唱女子扶著瞎眼老人一起跪地。連聲謝謝。鄭繼成扶起倆人。看著收好錢,轉身向客車站走去。

沒走多遠,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先生,請留步。”順聲看去。一個滿臉大胡子的中年漢子定定立住。腰懸一劍,鞘上篆體刻著四個大字——“七星寶劍”。該漢子身穿青布大褂,頭發齊耳,一雙眼睛烏亮。

“壯士——有何見教?”

“這裏不是說話地方,請在茶攤小敘片刻。 ”說著,漢子指了指不遠處一間茶房。 鄭繼成隨之進了茶房。兩邊坐定。鄭繼成一言不發,青衣大俠卸下寶劍,橫放桌上。“在下,姓陳名鳳山,山東淄博人,自幼步入魯林武門,不幸,戊子年山東大旱,宗派解散。連著張宗昌治轄幾年,強逼入軍。敝人武林人士,豈肯流落賊軍,無奈在山東不能安身,逃在華山跟道人學習劍法,時常在寺廟雜耍討些盤纏,前天家人帶信過來,說先父病喪,正要返回山東。才見先生做事仗義豪氣,知先生菩薩心腸,可否向先生討些盤纏,安置亡父。”大胡子一氣說完,黑洞洞的兩眼望著鄭繼成。

鄭繼成大吃一驚,連忙說:“天有巧合,俠士可有一師弟叫廖倫?”

陳鳳山亦是一臉疑惑驚疑:“先生如何得知,我也正尋找師弟。”

鄭繼成道:“我的客車就要出發,時間緊迫,別不多敘,請你速上華山,即可見到廖倫。 他昨夜已經上了華山。個中情形,見到廖倫你自知。我這裏還有 10 個大洋,一並與你做盤纏。來日山東再見。 ”

鄭繼成說完,別了陳鳳山奔太原去見馮玉祥。

3

中原大戰敗北後,西北軍瓦解,馮玉祥無處安身,閻錫山借機軟禁了馮玉祥。名義上是說,為早晚聆聽老大哥指教,實則是怕馮玉祥聯合舊部發展勢力。 馮玉祥閑居山西建安數月有餘,聽任外界的煙硝浪襲,隻是無計可施。 雖舊部不斷有人晉見,但覆水難收。原先叱吒風雲半個中國的馮大將軍,自此隻能心懷憂愁,仰天長歎: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一日,馮玉祥正在書齋溫習詩書。有衛兵報告,山東韓主席派人求見。馮玉祥暗思,這會子誰能來。卻見門外早闖來一商人模樣的漢子。此人頭戴氈陽帽,身著洋布大褂,低低的帽簷遮住半個臉。衛兵攔不住,他奔到馮玉祥腳下,半個膝蓋跪於地上。 大喊一聲:“馮長官,在下鄭繼成拜見。”馮玉祥拉起鄭繼成,說道:“繼成,是你小子。 快,請進屋說話。 ”

馮玉祥和鄭繼成入屋落座,衛兵拿來臉盆毛巾讓他洗漱一番。馮玉祥安頓了飯食酒肴。鄭繼成向馮玉祥說明來意。 馮玉祥問:“向方為何要引張宗昌來魯?這個老賊是國民軍的死對頭。有這老賊在,我豈能容了他。”

鄭繼成說:“向方本意也不是要張宗昌,實在因為地麵不太平。 大都是張宗昌餘孽。蔣公對韓主席亦心存芥蒂。向方還在猶豫。如果老長官肯屈尊在山東,情勢自然向好的方向轉化。再則,張宗昌如果敢踏進山東地盤,我必不讓他活著出山東。 無論是國仇家恨,我都將結果了這廝。”

馮玉祥沉思良久,手掌向下劈去說:“我決定即去向方那裏。 這事就這樣定了。”

第二天,馮玉祥讓衛兵通知閻錫山來建安村相議。閻錫山帶著隨從一幹人馬來見馮玉祥。閻錫山問:“煥章兄有甚事,兄弟忙於公務,多有怠慢兄長。”

“哪裏話,我在山西討擾多時,離開部隊時有一年。 多虧伯川多方照應,我煥章感謝還來不及呢,怎說這樣自謙的話。你知道,我馮煥章做人做事直來直去。當留就留,當走就走。現今因為我在太原。老弟在蔣公哪裏多受製肘。伯川為此費盡心力。我煥章久留於弟不益。親兄弟也要遠了方便。而我現在不想大家互相為難,一心隻想尋個僻靜處補習文化,再也無心政局。 正好我的手下韓複渠在泰安為我置幾畝薄地,我這個人戎馬半生,文化淺薄,值此際遇,正可在夫子腳下精和修耕作時日。 不知道伯川肯否方便? ”

閻錫山眼珠一轉,尋思:“馮玉祥一代梟雄,羈絆無益。順水做個人情正好。”於是閻錫山說道:“兄長要行,我自以禮相送。請問何時動身?”

“明天就出發。”

“這樣匆忙?”沉思片刻,閻錫山說道:“兄弟我派個專列護送,如何?”

“那敢情好,我有一個營的衛隊,大概千把人。”

閻錫山說:“風雲變幻,英雄沉浮。 此間一別,兄長日後東山再起。 我向大哥保證:但凡蔣公於向你動手,我決不參加。”

“我已無心問政?不過有伯川老弟這份義氣。我亦知足。”

“兄弟公務在身,暫且小別,晚上在紅樓上為兄長餞行。”

“不必麻煩,我自要收拾一番。 請自便為好。 ”

4

閑言休絮,言歸正傳。次日,馮玉祥整頓行囊攜鄭繼成一路奔了濟南。列車來到濟南站,韓複渠攜一幹省府軍政要人迎接。 馮玉祥在專列上並未下去,韓複渠登上車,哭拜在馮玉祥座下:“老首長,我向方對你不住,要打要罰,就在這兒好了。 ”韓複渠一邊哭一邊自抽嘴巴。省府大員無不對馮玉祥肅然起敬。紛紛獻上花籃水果等物品,旁邊親隨衛兵替他接下。馮玉祥說:“向方,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我已無心問政,叫這麽多國辦大員,不像一回事麽。”鄭繼成順便攙起韓複渠讓他落座。韓複渠不敢坐下,揮手叫省府人員暫且先回去,他自己陪同老長官到泰安就可以。泰安距離濟南三個小時路程。韓複渠在泰安腳下安排一處僻靜山莊讓馮玉祥住下。馮玉祥說:“向方,我身邊有一個營的衛隊,我帶領他們開荒種地,不需要政府額外開支。”韓複渠說:“我知首長廉潔自愛,不過我隻從自己的薪水中支出些費用供給首長便了。決不動用公款。”

馮玉祥說:“聽說張宗昌也要到山東,你打算給他安個什麽職事?——如果不便回答也不必勉強。”

“回首長話。”韓複渠答道:“山東匪患多是張宗昌舊部。剿滅需耗些時日,蔣公不肯財政援助,日本借機拉攏土匪,意欲侵吞山東,為早日安定地方治安,我想利用一下張宗昌的力量。張宗昌在民族大義麵前尚算個漢子。 聽說他前番去日本,沒答應日方的條款,偷偷潛伏回國,在北平做了寓公。”

馮玉祥說:“張宗昌沒受日本人的引誘,但向日本作戰的勇氣是沒有的。 他一向首鼠兩端,一旦中日開戰,保不住就當了漢奸。況且張宗昌手上沾滿了國民革命軍戰士的鮮血,用張宗昌這號人,難以服眾。張宗昌在山東胡作非為,強搶明奪,劣跡斑斑。聽說山東人要生食其肉的倒有不少。向方要深思。”

“這個,容我再想一想。”韓複渠又轉身對鄭繼成說:“你專做我和老首長的聯絡人。其他事項我自會安排別人代理。首長早晚有個吩咐請立刻通知我。不得有誤。”

韓複渠於是辭別馮玉祥返回濟南。此時天色已晚,韓複渠正想去二房太太紀甘青處討個計策,忽有衛兵報告石友三發來密電。韓複渠展開電報,電報上寫著:

張已被說動。盼主席速與張麵談為妥。——石友三

韓複渠進屋,紀甘青接住,說:“主席大駕光臨,小妾恭候多時。”韓複渠扔了電報,罵道:“漢章真沒用,還要我親自出馬。”紀甘青撿起電報看完後,說,原來又是石友三,這廝最不可信。別理他。隻是馮長官那裏有甚見教?韓複渠把馮玉祥的意思對紀甘青說了一番。紀甘青說:“張宗昌這賊沒個好人緣,山東地麵憎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他先前殺了鄭繼成的父親,鄭繼成是馮長官身邊紅人,揚言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能把張宗昌弄到濟南,說不定鄭繼成一幹人私下就結果了張宗昌,這樣的話,不用髒了主席的手,反而為民除了一大害。要是事情能這樣發展,去一趟北京也值得。”

韓複渠說,“真是世事難料,先前隻想說動張宗昌來山東收複匪患。現在倒變成引誘張宗昌,為民除害了。哈哈哈。”

紀甘青說:“前知千年,後知百年,連諸葛亮也做不到。主席何必自責。”

5

韓複渠定下去京的計劃後,把省府事務安頓一番,派親兵向馮玉祥作了報告,然後帶著太太紀甘青乘專列直抵北平。石友三接住,安排在王府酒樓下榻。 韓複渠問石友三:“事情進展如何?”石友三說:“張宗昌早就心動,身邊的參謀極力阻撓。 為打消周圍疑慮,也為顯我方誠意,我告知張宗昌,韓主席屈駕專請。張宗昌大喜,在鐵獅子胡同私宅專望。”

韓複渠次日買些古董字畫,石友三陪著去了鐵獅子胡同。 (此胡同的變遷史實在連著從明朝末年以至今天的許多名人軼事。 鐵獅子胡同因佇立在胡同口的一對鐵獅子而命名。現如今,鐵獅子已無去向,後來國家為紀念抗日將領張自忠改名為張自忠路。 胡同東口寫著這條古老街巷的簡史,灰色的牆邊嵌著有關公主府的介紹石刻,鐵 1 號大門東側立著紀念三•一八慘案的石碑,每年春天,一隊隊青少年打著紅旗到這裏緬懷先烈。 巷子裏各府邸大門依然宏偉氣派,兩尊巨大的石獅子依然威嚴,這個充滿曆史氣息的古老街巷,似乎還有許許多多的故事要向人們訴說。以上摘自維基百科。) 踏進這座王府深宅的胡同口,但見:

門高巷深,地闊堂畔。兩行垂柳綠如煙,一對雄獅渾如兵。點視庭前,一簇喬鬆清潑黛。來往的,盡是咬釘嚼鐵漢;出入的,無非降龍縛虎人。

張宗昌帶著前參謀長金壽良,秘書徐曉樓等眾人出門迎接。大家來到客堂分賓主落座。張宗昌令家仆獻上茶點。待喝過頭遍茶。石友三開言道:“我與向方多年的情誼,我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效坤蓋世英雄,風雲東北和山東數十年,白手起家,乃當今有擔當的軍人。中原大戰結束,山東地麵不甚太平,匪患猖獗,向方前委托我舉薦驍勇善戰的將軍,收服山東草寇。我想為國家計,效坤最是合適。 故讓向方來此一會將軍。”

韓複渠衝張宗昌擁拳一輯,說道:“將軍大名,世所共知。 弟向方受中央委托,管理山東地麵。國家連年戰事,百廢待舉,弟處理地方政務已經不堪其重,山東匪患猖獗,擾亂百姓安居樂業。弟欲聘將軍擔任山東剿匪總司令一職。 還望張將軍放棄個人安逸,為國家、為山東出些力。 ”

張宗昌點燃煙槍,對韓複渠說:“韓主席,來一罐這個——正宗東北煙葉。”

“你自己請好了 , 我沒這口癮。”韓複渠擺擺手說道。

“向方老弟,我有一些弟兄在上東地麵上也是混口飯吃,我知道南京容不下他們。漢章勸我出山,我其實早就不想再出江湖了,江湖裏的事,打打 殺殺,你來我去,結下許多恩恩怨怨無法了結。但我實不忍我的弟兄群龍無首,在山東地麵上做下不體麵的事情,或者被政府軍消滅。那些可都是昔日與我出生入死的好弟兄。如果我出麵,定能一呼百應,歸附政府。現在正是國家用人之際,日本人遲早伸手山東。他們異日必定也能為國家出力。為了這個緣故,我也有重出江湖的意思。”

“那就太好了,兄不愧為豪俠之士。這樣吧。 今晚我做東,請大家在吉祥戲院看戲。”韓複渠又招手說,“把禮物呈上來。”隨從立即擎上古玩字畫、盒子點心獻於張宗昌,張宗昌接了禮品,謝道:“何勞費心。 ”

韓複渠見諸事妥帖,告辭要走。張宗昌起身送到鐵獅子胡同口。回轉到府後,秘書徐曉樓勸道:“大帥何必匆忙答應韓複渠的邀請。韓複渠石友三之流,最是善變。韓複渠乃西北軍馮玉祥的驍將,在蔣馮閻開火之際倒戈,石友三多次與東北軍勾搭,最後還是向東北軍開火。將軍從沒深交韓石,隻恐遭人暗算,”張宗昌說:“你們文官就是多疑,這樣怎能辦成大事。韓複渠在山東根基不牢,想拉我入夥壯大聲勢。這件事我已決定,不必再提。”說完,張宗昌扔下徐曉樓和金壽良走了。徐曉樓對金壽良說:“大帥執意要去,為之奈何?”金壽良說:“去就去,隻多加些防備就是了。”

晚上,張宗昌與韓複渠看完大戲,韓複渠說:“兄弟我公務在身,明早就返回山東。你這裏安排一下,由石友三陪著同來,”

韓複渠走後,石友三幾番催促張宗昌動身。張宗昌安排參謀長金壽良和徐曉樓等一幹部下同行。徐曉樓問道:“大帥定個吉日。快到中秋節了。過完節再行,不差幾天。”張宗昌說:“我的部下還在飄零,有什麽心情過節。明早就動身。”徐曉樓說:“那今晚上大帥是否要向老母辭行。我這裏預備了幾盒點心月餅,順便帶給老人。”張宗昌說:“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次日當晚,明月當空,陰風習習。張宗昌收拾停當,坐上汽車。車子開出鐵獅子胡同。天色大變。烏雲襲來,天上一閃光電,炸雷頓響,巷口一顆百年老樹被劈成兩半。張宗昌罵道:“真個晦氣。”徐曉樓說:“此非吉兆,山東應該緩行。”張宗昌說:“槍林彈雨老子見多了。都像你這樣,哪能領兵打仗?”說話之間汽車駛到了張宗昌老母府居。老太太收了點心月餅,說:“日子不到,吾兒恁的早些。這幾日我坐臥心煩,右眼皮子跳個不停。不知要出什麽事?”

“娘,你放心過日子吧。別疑神疑鬼,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別想太多。兒我就要東山再起了。明天我奔山東整頓舊部,韓主席委任我當剿匪司令。”

“這可不好,我天天吃齋念佛,保佑你平安無事,好不容避過打打殺殺的日子,這都虧得菩薩慈悲。我勸你多少次了,又不是衣食無著。不比從前討飯度日,沒有辦法安居樂業。拚著性命換飯吃。人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娘,你不懂的。男子漢大丈夫,要的是轟轟烈烈。”張宗昌說完,即可要行。張母拉著徐曉樓說:“此行不吉。他不聽我的,你好好勸勸效坤。”

張宗昌不耐煩說:“徐秘書之所以做不到我的位置,就是不爽快造成的。”於是張宗昌攜著徐曉樓返回鐵獅子胡同。到府不久,張宗昌邀徐曉樓吃些點心。徐曉樓告辭道:“天已不早,諸事還要安排妥帖才能放心。”張宗昌送走徐曉樓,在空屋子轉了幾圈,他想:“去山東該帶上什麽東西呢?啊,想起來了,箱子底還藏有一把德國造半自動左輪手槍。 ”張宗昌翻開箱子,取出手槍,槍是個德國軍人送的,烏黑發亮,旁邊備有一盒子彈,一槍可以連發兩顆子彈。張宗昌十分喜歡這把槍,這就好比讀書人喜歡文房四寶一樣。 張一顆一顆裝好子彈。端在眼前瞄了一會子酒瓶子,心裏樂滋滋的把槍裝套,解下皮帶放在床邊。這時,八姨太派人問,是否安歇在那裏。張宗昌一想,每逢大戰,自己都用女人犒勞軍士,但屢次戰敗。今天逢到自己出山,幾番預兆都不吉利。該改一改舊日做派。於是叫丫鬟告八姨太不過去睡覺。

再說徐曉樓回家,電話通知鐵路局,安排好一輛專車。順便他又給張宗昌老母打了個電話。他說:“大帥晚間出門就有雷劈了鐵獅子胡同的一棵大樹,此象不吉。我勸大帥不下。隻有搬出吳佩孚來相阻。我出麵不便,大帥要責怪。你老人家聯絡一下吳佩孚,事情可望有轉機。”張母讓家人接通吳佩孚府宅電話,吳佩孚不在家。央秘書轉告此事。次日吳佩孚到家已經深夜。秘書衛兵不敢相擾。第二天一早,吳佩孚知道事情原委。大罵了一通秘書,命令秘書查問張宗昌專列行蹤。鐵路局告知,列車已經駛到天津。吳佩孚急電原山東省主席林憲祖前往火車站阻撓。林接聽完電話,帶著一幹隨從來到天津車站。 檢票員攔住不讓進。林憲祖說:“我是林憲祖,受吳佩孚令見張宗昌。”檢票員說:“沒有鐵路局長簽字,任你當朝皇帝也不能進。 ”林的衛兵已不耐煩,拉開檢票員護著林憲祖搶進站台。檢票員大怒,吹響胸前口哨,一隊鐵路警察包抄了林憲祖一行人馬。警察揮槍杆一頓拳腳,緝捕了林憲祖和隨從。他們大罵道:“現在是民國了,要遵守民國規章,吳佩孚什麽鳥東西,林督察什麽烏龜王八蛋,還他媽的以為江山姓葉赫那拉。”這時張宗昌的專車已經徐徐開出。張宗昌的衛兵趴在車窗上正瞧熱鬧。很有些意猶未盡。 林憲祖跺著腳道:“張大帥真是想死等不到天亮了。 ”

這裏按下林憲祖和張宗昌不說。單說韓複渠回到濟南,首先到泰安向馮玉祥表過詳情。馮玉祥說:“向方,你的事情我本不發表意見。但張宗昌此人土匪一個,他能來山東其野心不小。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息。再者,國民軍先輩鄭金聲怎麽死的?你能這麽沒良心?養個革命軍的仇敵在身邊共事。”韓複渠良久未語。 後又說:“事已至此,為之奈何?總不行讓我拘捕此賊,然後殺之。”

馮玉祥拍拍韓複渠肩膀,“向方,你也不必為難,張宗昌在山東積怨甚重,要除掉張宗昌,還輪不到你。 這樣吧。 我隻要求你盡可能報告給我張宗昌的行至。”韓複渠不敢違逆,轉身再回濟南,此時張宗昌已經由石友三陪同來到濟南。 韓複渠安排一行衛隊親往迎接。 馮玉祥招進鄭繼成說:“繼成,張宗昌就要到山東了,你要怎樣行動都可以,我已告訴韓複渠隨時匯報張宗昌的行蹤。 行事需萬分謹慎,這件事盡可能不要給韓複渠帶來口舌。”鄭繼成應道:“長官放心,我自能結果了這廝,此事大不了是個個案。張來山東非一日盤桓,我會侍機下手。我還有兩個江湖上的朋友肯助我一力。從現在起,我想告假幾天。”

“多加小心。”馮玉祥囑咐道。

6

鄭繼成離開泰安一徑奔了濟南千佛山。來到山前,端的是一座幽靜修行處。隻見“風佛煙柳錦字明,太平時節人相攘。”拾級而上一道三開門牌樓橫在眼前。牌樓頂端橫著“千佛山”三個大字。鄭繼成跨進牌樓門,兩側綠樹成蔭,碧草幽幽。往深裏走去,正有一掃地僧人清掃興國禪寺大殿台階。鄭繼成問道:“長老,我可不可以向你打聽兩位魯林武人?”僧人答道:“但講不妨。”鄭繼成問:“廖倫和陳鳳山來過這裏麽?”掃地僧人警覺地看著鄭繼成道:“閣下找他們有何要事?”鄭繼成說:“我是他倆的朋友,前在華山見過陳鳳山,他說讓我來這裏尋他,也沒有大不了事,就是會一會朋友。”

“先生怎麽稱呼?”

“我姓鄭,名繼成。在濟南府做事。”

“請隨我來。”僧人領著鄭繼成繞過大殿,從一惻小道走進去,惻道盡是碎石鋪就,路的盡頭,兩間舊瓦房擋住視線,鄭繼成聽得一陣刀劍交錯的乒乓聲。僧人說:“閣下在此略等片刻,我進去通知一下。”說著,僧人繞到後院,不一時,各種聲音止住,陳鳳山和廖倫領著一群習武青年出來。各人手裏還擎著刀棍盾戟。僧人借機告退。陳鳳山對青年們說道:“今天就練到這裏,散了。”廖倫和陳鳳山對鄭繼成抱拳一輯,“先生請屋裏說話。”進得屋門,正廳一張方桌,兩把太師椅,貼牆圍一圈長條凳。廖倫把鄭繼成讓到椅子上,自己扯條長凳靠過來。隨即又把鐵壺撘在爐子上,陳鳳山在另一把太師椅坐定,說,茶水片刻就好。鄭繼成說:“不忙,我這次來,想和兩位兄弟討個主意。張宗昌已經來濟南,韓主席想給他個司令坐坐,等正式任職就不好下手,我想這幾天就結果了這廝。張宗昌有把手槍,我萬一失手,死不足惜,隻是父仇未報,反惹天下人笑話。兩位兄弟對山東熟悉,你們覺得在哪裏下手比較穩便。如果我一旦失手,你們能否暗中相幫。決不能讓張宗昌死裏逃生。”

廖倫說:“我也探聽到張宗昌已經到濟南的消息。 我和廖倫已經做了準備。 張宗昌的家鄉在掖縣,他來山東必然要去掖縣有些勾當。我們就在途中下手。”

陳鳳山問道:“鄭兄,有沒有槍?如果有槍就好了。 ”鄭繼成隨即解下身上的手槍,交給陳鳳山說:“隻有這一把,我還有一把在家裏。 事不遲疑,我們就在張宗昌去掖縣的時候動手。”說完,鄭繼成離開,走到興國禪寺門口,那個掃地僧人還在那裏,見鄭繼成要走,問道:“先生要不要抽注簽,預知一下吉凶。廟裏的簽十分靈驗。”鄭繼成心中想道,“是該問問神靈。”於是鄭繼成隨著僧人進到禪寺抽簽處,對著佛像恭敬的燒了香,拿簽筒搖了起來。不一時,從簽筒掉出一簽。簽上寫著:“投身岩下飼於菟,須是還他大丈夫。舍己也應難再得,通行天下此人無。”鄭繼成覺得不錯。拿 5 圓大洋丟給供奉箱。轉身離開。

鄭繼成回到家,妻子李淑雲迎著,問道:“這早晚不見你蹤影,還要出去麽?”他沒回答,從座鍾底下摸出一把盒子槍。 上上子彈說,“我今天在興國禪寺抽了個上上簽。 張宗昌已經到了濟南。等這廝去掖縣我親自結果這廝。日後的局麵我沒法預料。萬一有不測,你可向馮長官求解決。”鄭繼成說完,一時覺得對不住發妻。定定的看著李淑雲。李淑雲掩臉而泣道:“我不會阻撓你,為民除害,天下大義;替父報仇,人子本份。你身後之事不必掛念。今天不是抽了個吉簽麽。神靈自會保佑你。 ”鄭繼成說:“你明天去韓主席二太太那裏打探些消息。 看張宗昌幾時去掖縣。 ”

這裏按下不表,接著說陳鳳山和廖倫自鄭繼成離開興國禪寺,就連夜奔了濟南車站,陳鳳山化裝成賣水果商販,來往於車站。廖倫戴了頂鬥笠,遮住半

個臉。身上背著七星寶劍,蹲在車站入口,腳下鋪一張行乞布告。

7

這天,已經是張宗昌來濟南的第二天,韓複渠隻字沒提任命事宜,隻說先輕鬆數日,然後再委以大任。石友三附和道:“效坤,你如有在山東要辦的私事,就先辦了。等任命下來,想必沒空辦私事。向方一向公私分明。”張宗昌說:“我要借此機會去一趟掖縣。公務方麵,待我回來再說。”

“那也好。晚間給你搞個送行大宴”韓複渠說完狡黠的一笑。

當日晚間,酒席豐盛,雞鴨魚肉,海鮮魷魚擺滿餐桌。張宗昌和石友三推杯交盞。韓複渠暗使人把消息連夜送達馮玉祥。又著專人在張宗昌下榻房間掛上鄭金聲畫像。張宗昌喝得大醉,幾個參謀把張宗昌扶到房間。張宗昌一覺睡去。徐曉樓秘書和參謀長商議道:“韓主席似乎對剿匪隻字未提。這裏會不會有詐。”參謀長說:“徐秘書多慮,不過多加提防還是有必要的。畢竟韓複渠有善變的毛病。”張宗昌一覺醒來,猛抬頭驚見鄭金聲佇立在眼前。張宗昌急忙摸出貼身手槍,這時他醒悟到麵前的鄭金聲隻是掛在牆上的一張相。張宗昌頓感不詳。他想:“從掖縣返回如果韓複渠還不給任命狀,幹脆返回北京算了。”這時徐秘書敲門,張宗昌叫聲進來。徐秘書身著睡衣,手裏拿著一張電報說:“吳佩孚剛從北京發來的。”張宗昌接過來看,電報上寫著:“汝母病危,速歸。——子玉。”張宗昌大吃一驚,說道:“真不該出來。通知韓複渠,我們速回北京。”徐曉樓電話給韓複渠。韓複渠正和紀甘青睡覺。得知情由,韓複渠說:“難道張宗昌命不當絕。情況速變。放過這廝?”紀甘青說:“放過張宗昌,馮長官也許會誤會你。昨個晚上鄭繼成太太李淑雲還來打探張宗昌消息,我現在就到她那裏走一遭。時間還來得及。你盡量把自己置身事外。迫不得已,你也就黑了他。反正不能放走這賊人。”韓複渠應道:“我做兩手準備。”韓複渠派司機把紀甘青送到鄭繼成家。命令一隊衛兵換了裝束,預先奔火車站車廂裏埋伏。他交代道。有人行刺張宗昌時,如果不遂,就亂槍打死張宗昌。如果張宗昌被人槍殺,就不必暴露。韓複渠交代完衛隊。急忙換了衣服,派人把張宗昌一行接到濟南府衙。

張宗昌見了韓複渠,抱拳辭行,說:“事有不巧,家母病危,我需即可回京。”

韓複渠勸道:“‘仁、義、禮、智、信、恕、忠、孝、悌’乃孔子教導。盡孝乃人子本分。我十分讚賞效坤的行動。公務方麵日後再談,來日方長,好自為之。我已預備了專車送你去車站。 ”韓複渠說完,眼睛向上下一掃,看見張宗昌腰際的手槍,於是驚訝道:“聽說兄長的護身手槍乃是德國原造,可不可以鑒賞一下。 ”

“這可沒假。”張宗昌從槍套裏解出手槍,遞給韓複渠,說道:“江湖上都說我有三不知,第一,部隊多少不知,第二,錢財多少不知?第三,老婆多少不知?——純粹的扯淡,我張某人,從沒斂過私財。——德國造的勃朗寧手槍私藏了幾把。如向方喜歡,這把就送給你了。”

韓複渠大喜道:“恭敬不如從命。我就不客氣了。”

韓複渠收起槍,送張宗昌出了省府,一路笑著說:“效坤兄,要不是你急著走,督魯方麵,兄弟正有許多請教。此番一去,不知盤桓多久?”

“家有緊情,待處理完,定當盡早複命。山東是塊好地方,我不會遠離它。”

走到車邊,韓複渠吩咐警衛,務必保護好張督辦的安全。這才招手與張宗昌告別。

再說紀甘青見了李淑雲,閑談之間,告知李淑雲張宗昌接獲一張電報,正去火車站,馬上要離開濟南。 原去掖縣的行程已經改變。鄭繼成在後院聽到這句話,心下一驚。他想:“我已經來不及通知陳鳳山和廖倫了。”鄭繼成揣著手槍,一路奔向濟南車站。

這時,濟南車站,警示火車要進站的鈴聲已響過第二遍,兜售食品、水果、飲料等老幼商販像往常一樣,湧向三號站台,一徘持槍的國民衛隊攔住了他們。衛隊長威嚴地嗬斥道:“都他娘的往後靠,再向前就當刺客斃掉。——也不看看今天的陣勢。”眾商販罵罵咧咧的四散開來。

這時,鄭繼成進了火車站入口不遠一條胡同,翻過一道矮牆,直接就來到濟南開往北京的三站台。站台上,趕著上車的人群擁擠不堪,隻有第一節車廂兩處有軍兵把守,張宗昌在月台邊和送行的代表侃侃而談。鄭繼成夾雜在旅客中,移向第一節車廂。這時,從列車頭部傳來兩聲清脆的槍聲。保安衛隊急急衝往車頭,送行的人群,機關代表亂作一團。張宗昌暴露在顯眼的目標下,鄭繼成掏出手槍瞄準張宗昌叩響了扳機。一縷青煙從駁殼槍中冒出,子彈卡在了槍裏。 張宗昌大吃一驚,本能去抽腰裏的槍,可是槍套裏空空如也,他想起出門時,槍已送給了韓主席。 匆忙中,張宗昌抬頭一望, 2 號站台停著的火車上齊刷刷亮出一排長槍,對著三號站台連續射擊。一顆顆子彈在車廂門上爆響。張大叫一聲:“有埋伏”就一徑奔向專列車門。徐曉樓和參謀等人緊隨其後,這時從車廂裏閃出一員大胡子,手裏一把七星寒劍直抵張宗昌麵門。

“你——什麽人敢行刺我張宗昌。”張宗昌大叫道。

“在下姓廖,名倫。江湖人稱,斷魂胡子劍。隻因昔日與鄭氏結交。為報答朋友,一路追隨你在山東。記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說完,廖倫的七星寶劍刺向張宗昌咽喉。

“廖俠士,請住手。”鄭繼成趕到,說,“我要報殺父之仇,這廝留給我結果,免得髒了大俠的手。”鄭繼成對著張宗昌再次叩響了扳機,啪啪啪,連接三槍,張宗昌腦漿崩裂,血流如注,躺倒在了列車旁。廖倫用七星劍撥拉一下張宗昌的腦袋。 說了聲:“死了。”這時張宗昌身上又遭數槍。 原來陳鳳山趕到,連補了幾槍。 陳鳳山和廖倫拉了鄭繼成說:“請隨我來。”說著就要跨鐵鐵軌而逃。 車頭的衛隊已經持槍趕來。 大喊著:“抓刺客。”鄭繼成說:“俠士請行,我非江湖人士,隻為報殺父之仇。 既然了卻了個人恩怨。此生已不虛度。請壯士隻管自去。”說著推廖倫和陳鳳山,一直把他倆推過了鐵道另外一邊。恰好另外鐵軌上開出一輛列車,阻住了追捕隊的進程。鄭繼成把手上的駁殼槍扔到地下。對衛隊說:“張賊係我所殺。我甘願伏法。” 車站警衛隊一哄而上,綁了鄭繼成。這時 2 號站台上的長槍一時間都消失了。徐曉樓和張宗昌眾參謀連連跺腳,說道:“該來的還是來了。”徐曉樓聯係韓複渠衛隊長說:“凶手已經緝捕,我們也有個交代。隻是張宗昌的身體需要雇人收拾好,再運回京城。能不能幫忙雇幾個人。”衛隊長說:“這事我們管不著。你們自己辦。”徐曉樓出到車站,大聲喊道:“誰來幫著收屍,大洋給 100, 。”周圍人一打聽,是昔日山東督辦張宗昌,一夥人高叫著說:“這賊人早該這下場。給多少錢都不為害民賊收屍。”說著一夥人散盡。徐曉樓沒辦法,和參謀長親自動手,把張宗昌抬上火車。張宗昌從此就結束了罪孽極大的一生。時年 50 歲。

8

再說鄭繼成自首入獄。韓複渠報告給馮玉祥。馮玉祥急電南京政要,曆數張宗昌十大罪狀。並為鄭繼成義舉 開脫 。於是鄭繼成一案由軍事法庭轉交濟南地方法院判決。宣判有期徒刑七年。第二年,被張宗昌所害家屬紛紛在南京幹旋,全國輿論一片聲援。南京政府下發特赦令,提前釋放了鄭繼成。

寫成於 2012 年 11 月 25 日多倫多

附錄:

1 作者簡介 :西 風,本名賈庚榮, 1988 年畢業於北方工業大學。 2000 年移民加拿大。加中筆會會員,多倫多華人作家。散文散發於在《世界日報》《明報》副刊。信仰談見於《追求》雜誌。主要寫有評論,散文。基督教信仰談,以及短篇小說等。

2 《專列驚魂》寫後記:

本篇為多倫多華人作家——西風原創短篇曆史小說。專寫民國年間一樁刺殺張宗昌的奇案。說是奇案,不是凶手未歸案而奇,而是關乎到馮玉祥、韓複渠、石友三等一幹曆史人物樸素迷離的懸而未解的參與度。這起事件有些類似現今的薄穀開來、王立軍案件。因為不便公開的內容太多。讓我寫小說的有了自由張弛的空間。好在研究曆史的寫有準確而詳實筆述,本篇決不會因臆造而影響視聽。本人這篇小說純屬文學作品。借鑒透明的史實,參雜虛構的細節,力圖展現民國年間曆史舞台上一些風起雲湧曆史人物的興衰軼事。寫得如何,願各方大俠不吝賜教。對於所牽扯的曆史人物,其後裔現居於世界各地的亦有不少,有願意與本人交流的,熱忱盼望聯絡本人,以便於本篇日後修改得趨於完美。

我的聯係方式:西風——多倫多 jiagr_jack@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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