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魚與熊掌）

 

短篇小說¬——《魚與熊掌》
作者： 西風

1
琳達醒來的時候，還在想著房價的節節攀升，好像有了房子就掌握了印鈔機，時間每過一分鍾財富就增加一份似的。這如何能不讓她著急呢。

這天該是聖誕過後的第二天，大雪和風一直沒停過。透過窗簾縫隙射進來一縷晨光，仿佛還夾著寒氣。其實，窗縫很嚴密，隻是屋子裏的溫度並不怎麽高罷了。“房東處處算計，供暖總是強差人意。”琳達心裏抱怨的自語道，“我要是買了房子，等著瞧吧——瘦子身上也能刮出油。”

琳達這一覺睡得很好，解除了疲乏、焦慮和妄想。“很久都沒有這麽安穩的休息了。難得過了個痛快淋漓的西方大節。”琳達不由得思緒又回到昨天吉奧森家裏的派對遊戲中。吉奧森住著一幢祖傳大房，4000多伬，複式結構。屋子裏布置得古色古香。家具是紅木；牆上是仿古的油畫；空調蒸得酒香四溢。“你是個大美人。這身裙子配在身上，真一個東方公主。”吉奧森這麽稱讚著，吉奧森的朋友也都甚為讚同的點頭。

“我們為東方美人喝一杯。”有人這麽提議道:“來，幹杯。”

這是琳達移民加拿大的第三個年頭，也是聖誕過得最陶醉的一次。想起剛來的那一年，她還為像吉奧森這樣的西人家做保姆。第二年搖身一變作了鋼琴老師。這麽快的華麗轉身，豈是人人能玩得轉的。現在的琳達儼然成了西人家裏的座上客。這麽想著的時候，聖誕之夜的餘熱開始在身上發酵。昨個晚上，吉奧森一雙火辣辣的眼睛圍著自己上下打量，正如魚兒看見蚯蚓而不考慮蚯蚓身上有沒有鉤子。吉奧森狂熱的吻著琳達。吻得琳達渾身燥熱，“別忘了讚助我買房子的事啊。”琳達說著阻擋了吉奧森進一步的衝動。

“有什麽問題。我對美人一向出手大方。”
最重要的一幕過完，琳達抓過枕邊的手機，看看時間已經10點鍾。往日的這個時候，她已經出發去教鋼琴課了。對於教鋼琴，琳達向來是不興趣的，雖然自己有著音樂學院的文憑。那不過是招攬生意的廣告詞。琳達熱衷於掙錢。在琳達看來，教得好，懂得多，不如拿著和朗朗的合影更能獲得家長的信任。琳達在家裏就擺著那張合影。她常拿出來跟家長說：“這是我出席維也納音樂會時和郎朗的合影。我們是同行和朋友。”對於學鋼琴的學生，大抵是十歲以下的兒童，以琳達的達練和閱曆，隻要板起臉——高深、嚴厲，自然增加著份量。
今天不必教課，聖誕和新年乃西方人的大節，大家都在狂歡。琳達卻異常清醒。“房子還得抓緊買。吉奧森的讚助也該催催。估計吉奧森喝得大醉，現在不會起床。”琳達就發了如下的短信：“親，晚上把房錢送來，等你。——琳達。”

吉奧森這個白人中年男，做一份銷售經理的職業，收入不錯，他有著一切白人身上的瀟灑，大方，揮金如土和不願意有家庭羈絆的隨意性。吉奧森常拿錢開派對，大都是有業務來往的客戶。他們聚會，喝酒，談棒球，談音樂，談女人。反正在琳達看來極好交往。因此琳達也就做了吉奧森的女朋友。吉奧森半真半假向琳達求婚。琳達覺得，洋人隨意性太大，結婚根本靠不住。她就一直不答應吉奧森。有一次，琳達說自己想買套房子，吉奧森拍胸脯打了包票。這件事，琳達沒有放鬆，正如地產經紀對客戶掛記心頭一樣。
這不，琳達有電話進來，是地產經紀陳先生。陳地產問候了幾句，就轉到正題：“萬錦新掛牌一處房子，很合乎你的要求。分門出入，四房，雙車位，標價180萬，估計很搶手。要不要帶你看看？”

“我還在準備款子，過完新年就有著落。什麽時間看房方便？”

“明天四點吧。順便請你吃飯。”

陳地產開一輛四驅寶馬，載著琳達看完萬錦的房子，說：“我作地產多年，這個房子結構好，地點佳，升值空間大，完全值個買下來。不出三年，你還得找我，今天我請你吃飯，下次就是你請我了。”
看完房子，琳達迫不及待地給吉奧森打了電話，她說，萬錦那一棟房子，很漂亮，如果買下來投資的話，幾年就賺翻。吉奧森說，什麽賺不賺的，你喜歡就買了。錢，現成有10萬，你先拿著用。等你和我入洞房的時候可以免帳。

琳達和吉奧森通完話，叫趙爽接她去買點菜。趙爽很快就來了。趙爽與琳達在國內認識，那時候，趙爽喜歡上了琳達。拚命追求，琳達來到首都，算是北漂女，諸事不容易，但也因此磨練出了超強的生存本領。趙爽家是首都的坐地戶。趙爽母親不喜歡琳達。琳達一氣之下，又攛掇趙爽和她移民，鬧到後來，趙爽母親落得個“啞巴吃黃連”。

既然有趙爽的方便車，琳達買的盡是糧油類重物。趙爽替琳達推著車，卸完東西。一個聲音怯怯地說道：“先生，要不要替你還車？”趙爽抬頭，看見一瘦小、單薄的身軀，一雙遊移的雙眼含著祈求。趙爽明白過來，這個青年要賺那一塊錢的還車費。趙爽剛想表示同意。琳達已然不屑的回答道：“我自己來，不用你。”青年怏怏地退走。趙爽盯著他的背影不肯離去。琳達還了車，說：“別看了，都是些Loser。”

買了新鮮水果、菜蔬，琳達請趙爽吃了晚飯。琳達問：“我看好了萬錦的一處豪宅，首期還差20萬，你答應說拿錢來著，男子漢說話要算數啊。”

趙爽說，：“你答應嫁我，我就拿錢。”

琳達說：“我們相識這麽多年了，難為你一片癡心。你知道，我這個人挺難伺候。獨身過慣了，結婚你我都不會幸福。最好我替你賺些錢，買了房子。漲完再賣。我們倆分成，大家賺一把。”

趙爽說：“我的錢是借來的，我跟我媽說是結婚要買房用。我媽也是和親戚借的。如果你不肯嫁我，叫我如何交代？我是真心愛你。”

“什麽婆婆媽媽的，我在替你投資賺錢。感謝我吧，就你這樣的¬，要不是遇上我，看見了吧，超市門口那個收人家一塊車費的青年——不是我打擊你，沒有賺錢本領就是那個下場。”

沉默了一刻，琳達把手神給趙爽，說：“我不會委屈你的錢。你的錢，算是我募集來的投資款。過幾年，你就跟著分紅。”

趙爽眼睛閃動了一下，隨即合上，把快要流出來的一汪水含進去。“其實，我不把錢看得那麽重。”
過完新年，琳達買下了萬錦的那所房子。搬家那天，趙爽、吉奧森都來了。琳達沒有請搬家公司，她租了輛大車，舍出渾身的力氣，弄得滿身大汗。趙爽說，請個搬家公司，你不必這樣辛苦麽？

“哼，請搬家公司？——搬家公司的弟兄們怎麽幹活，我是見識過的。從我這裏賺錢，沒那麽容易。”
搬完了家。琳達要還租來的車，吉奧森推脫道：“先告辭一步。房子是個豪宅。唯一缺我這個男主人。”趙爽狠狠地瞪了吉奧森一眼。等吉奧森轉過身，他用腳朝他走的方向踢去。“滾，你個丫子的。”琳達向趙爽眨眼，示意他停止。然後她開車去了租車公司，想著吉奧森的話和趙爽的不滿，她很有點對被趙爽的癡情所感動，不知不覺間流了兩滴眼淚。然後很快她拿袖子揩去了淚痕。她狠狠心地自語到：“我沒興趣嫁給你們誰，我隻想賺錢，這輩子，我要用財富證明自己的能力。”

2

時空裏駐紮著夢想，能夠自我發酵，這催促著有形資產不斷膨脹，也加速著投資人一夜暴富的夢鏡飄忽延綿。1年以後，琳達空蕩蕩的豪宅裏，空曠的主人房間，依牆壁支一張單薄窄型雙人床，孤零零的躺在那裏，局促而羞澀，它縱然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偏偏無處可去，猶如被暫時收養的孤兒，無奈，無助。房間另一角，寬敞的玻璃淋浴間反射著一縷明亮的陽光，陽光照在雪白的牆壁上，溫暖，清潔，高傲，它居高臨下地注目著那張不般配的窄床。琳達跪在樓梯上把每一個階梯擦拭幹淨，打了亮光的清潔劑，仿佛給樓梯上了新漆，這讓屋子更加熠熠生輝。大廳正對著旋轉式樓梯，牆上開著三大間窗戶。大廳吊燈群如仙女散花般高懸在棚頂，越發映襯了房子的富貴。大廳很大，沒有任何擺設，兩根立柱在中廳中崛起，琳達擦完樓梯，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聽見樓上一間臥室的門打開來，屋子裏的人衝進了對麵的洗手間，過了很久，趙爽走出衛生間，手裏拿著毛巾，一邊擦臉一邊探頭向琳達。

“琳達，中午想吃什麽？我這就去做。”

琳達提起清潔桶，走下樓梯，有氣地把水桶往裏一頓，沒有說話。趙爽湊過來，說道：
“不滿意了？來來，我給你表演一段倚天屠龍的刀法。”趙爽說完，走到廚房，拿起一把三角形匕首，在琳達前舞了起來。隨著揮臂，轉身，收腰，一個單腿點地，亮了一個武術姿態。持續了一會，他的腿開始打彎，胳膊顫抖。 “我10歲學過武術，還能堅持3分鍾……啊，快不行了，琳達教練，你倒是發個話，我可快支持不住了。”

“行了，行了。有完沒完？幾十歲的人還像個孩子。”琳達沒好氣地搖搖頭，“倒了八輩子黴了，和個孩子糾纏在一起。”

“什麽什麽？琳達，你真了不起。你懂易數。那可是門高深的學問。”

“還有完沒完？

“那，那，我去燒紅燒肉給你吃。懊，冰箱裏還有速凍水餃。要不要也煮了？”

趙爽來到廚房，握著那把三角尖刀，刀子又長又鋒利，他毫不費力就切開2磅多的五花肉，看看刀子，他心裏暗自稱讚，“三叔送的軍刀倍棒。”

中午吃飯時候，趙爽端上來他燒的紅燒肉，“來，吃這個。真個又稥又亮。”琳達覺得毫無食欲，推開紅燒肉，喝了幾口水。 一股厭惡惡心的感覺湧了出來，平時自己就好吃這一口，今天怎麽了？”琳達暗自吃了一驚。“莫非？” 

“來來，忙了一上午，辛苦了，不吃紅燒肉，最少該吃一碗餃子。配上那山西的老陳醋，就是二個字：有品”。 

“算了吧。”琳達氣氣地摔掉筷子。

“這是怎麽了？哪裏沒服侍好？”趙爽小心地問到。
“哼，服侍，你自己享樂吧。想想你那天幹得好事。我說過的，我不想和你結婚。你真會給我添堵。睜大你的瞎眼看看，房貸，地稅，水電這麽高，房子快養不住了，你還往我心裏插刀子。滾。離我越遠越好。”琳達終於忍住了，沒有把她的猜測告訴趙爽。

3
自從那天以後，琳達心情差到極點。她四處奔波，尋找手術醫生。下了幾次決心，但一走到手術醫生的門口，她又打電話取消預約。想到趙爽那天給她跪地祈求，她的心裏又堅硬不起來。在這樣的困境中，琳達度過了難熬幾日。有一天，她上完鋼琴課，駐足在鄰近一間中文教室門口，聽一位中文老師在講授《魚與熊掌》的典故。“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魚而取熊掌者也。……”朗朗的講解聲飄入失魂落魄的琳達耳朵裏。她定了定心神，暗自下了決心。她要和趙爽攤牌。“就這麽定了。”

回到家，趙爽迎著她，滿臉興奮。他說：“琳達，我找到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了，我三叔介紹我去王崗罡那裏做保鏢。你可以放心在家養身子。王崗罡可是個出手闊綽的大老板。用錢就像開銀行的。給我的工資是屠宰場的三倍。。”

“他怎麽肯用你？就你那三拳兩腳，別好大喜功了？都多大歲數了，你自己心裏沒個底數嗎？”

“我小時候練過武當劍術，現在還有基礎。”
“算了，我不跟你討論這些。”頓了一會，琳達嚴肅道，
“我不會嫁給你，你的事情，我管不到，房子貸款不用你還。等哪天我弄到錢就連本帶利還給你。我們就此了解。”

趙爽一麵拉起琳達的手，一麵求道，“不要這樣決斷，琳達，我愛你。我不能失去你……。我這就回國湊錢，把房貸填平，好不好？”

琳達用力甩開趙爽，堅定地走上樓梯。隨著“砰”的一聲，主人臥室的門牢牢地關上了。

4

趙爽離開加拿大後，很久沒有音訊。琳達周末那天，打開了趙爽住的臥室，看一眼趙爽睡覺的床和淩亂的被子。被子沒有迭，散丟在小床的中央。枕頭邊扔著一把購物的票據和一個記流水賬的本子。她不滿地再次關上房門。

來到廚房，燒了壺開水，琳達坐在椅子上，她想：趙爽回國借錢，豈是件容易的事？國內人走茶涼，都以為在加拿大能夠撈金，誰肯借錢給他，趙爽真真是個傻殃，隻會落得被人嘲笑一番罷了。加拿大嘛，其實也不地道，人人背著房貸，沒錢可借，隻有銀行是獨家買賣，存錢不計複利，放賬收息卻不手軟。看看自己的房子，自從背上房貸，連像樣的家具也添不起，房價漲了，地稅和水電也翻翻，這薅羊毛的水平一點不差。靠房子發財歇歇最好。不知不覺，她疲憊的睡了過去，一會功夫，水壺響起了絲絲的鳴笛，琳達驚醒過來。關上爐子，衝上一劑美顏養容消脂茶，拿起報紙翻看。厚厚的報紙，一多半是地產廣告，翻到招聘欄目，琳達看到一家招鋼琴演奏的廣告。“特聘私家女鋼琴演奏員，薪水優厚。”琳達眼睛一亮，試探性的撥了電話過去。接電話的可是位中年女性，講流利的普通話。她說公司老板老板下班後需要聽鋼琴演奏，鬆弛精神。待遇和條件都刊在報紙上了，如果你符合條件，可以預約麵試。琳達遲疑了片刻，她想：“能這麽排場的請鋼琴演奏員，一定是位有錢有品的老板。去試試運氣。”於是琳達預約明天應試。放下電話，從箱子裏翻出那張音樂學院鋼琴專業的畢業證，放進了皮包，接著試了幾身衣服。
“明天會怎樣呢？想也想不清楚，管它呢？”琳達到頭睡去。

 

第二天，琳達開車來到39號林森大街，一條通入私家住宅的環形車道繞過寫著門牌號的女牆徑直開到房前，城堡樣的房子佇立在庭院正中，兩側樹木參差，微風一吹，從樹木的枝葉間透過絲絲涼風，直吹到琳達的脖頸， “這才叫個真豪宅”，琳達暗自誇讚，“普通人沒有機會見識，把好好的概念庸俗化了。”正尋思間，從城堡裏走出一位女性，“請問你是來應聘的嗎？”
“是的，我是和你通的電話吧？”

“對呀，我是王總的私人助理，叫我Lily好了。請這邊來。王總正在講電話，你在沙發上坐一會。等我叫你，你再進來。”站了一會，Lily說：“看你很年輕，有家庭了吧？”

“沒有。”

“好啊，祝你好運。”

約莫過了20分鍾，琳達見到了王總。王總長一張國字臉，仰靠在搖動轉椅上，上下打量了一會琳達。指著靠門的一台鋼琴說道，“就是這台鋼琴，我想讓它給我催眠，我一項休息不好，聽說音樂有助於鬆弛神經，我想試試。”

“現在嗎？”琳達想到既然是麵試，免不了要露一下手段。

“當然可以，請。”

琳達放下皮包，她坐在鋼琴的正中，定定神，“王總喜歡聽哪一首？莫紮特的？還是巴赫的？
“隨你，自由發揮。”

琳達想到，這算是考試吧，於是便使出渾身的解數，把幾十年積累都運在十指上。一曲還沒彈完，王總有電話進來，王總擺手示意琳達繼續，他拿著手機走出屋外。琳達彈完後，王總才進來，說：“好啊，我是個爽快人，你來這裏應聘，總該有幾把刷子的，我不懂高深的音樂，不浪費各自的時間，就定你了。”

琳達離開的時候，莉莉對她說：“你明天準時來，王總會請你吃飯。”

“這，這不合適吧？”

“有什麽不合適，王總常常吃飯館，陪他吃飯和給她彈琴都是工作的一部分，要放得開。”Lily說完，詭異地朝琳達眨了下眼睛，“GOOD LUCK。”接著揮揮手向琳達道別。

5

王老板已經中年，最討厭婚姻的捆綁，因此一直自由瀟灑。早前，他年輕氣盛，輿論界為白貓還是黑貓爭論不休，他憑著一股狠勁，大撈了一筆。這的口頭禪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有知識的人還總結說這種聰明可能來自於陳勝吳廣的理論傳承。
這一天，他高聳著額頭，晃著渾圓的肩膀，邁著“八大王”緩步，走向琳達和那架鋼琴。“看他那悠閑的姿態和相貌，再匹配萬貫資產，該是多麽讓人羨慕，看看趙爽，除了一張說得過去的皮囊，其它就平庸不堪，做保鏢也缺著心路。——人和人就是不平等。”琳達想著這些，又開始愁起欠款來。

“怎麽這麽悶坐著，有什麽難處嗎？”這時，王老板一手搭上了琳達的肩膀。

 “是時候了。天賜良機。貓兒豈能戒了葷腥。”琳達靈機一動，暗自下了決心。她滿臉愁容地說道，
“人窮事事難啊，……我買了一處房產，欠款別人追著要，賣掉房子倒是小掙一筆，可我舍不得賣。那房子是我教鋼琴的教室。也是我謀生的道場。我該怎麽辦？我的難處豈是王老板能體諒了的？”

“差多少？”

“不提了？就著今天的心情，彈一曲房奴的流浪歌《愁啊愁》，全當我下廚給老板做一頓憶苦思甜飯。”琳達說著，彈起來東北流浪歌曲《愁啊愁》。歌曲婉轉悲哀，道盡了坐牢的悔恨和無奈。一曲彈完，琳達轉頭看向王老板，“感覺怎麽樣？這是至今為止我彈得最好的一手。這裏通通獻給你了。哎，房奴的日子和坐牢是一樣的。通通是沒有自由的痛苦。”

“這個曲子我不愛聽，愁什麽愁，趕明我開我的私人飛機帶你上天玩玩，讓你自由自由就開心了——小寶貝，給我笑一個，如何？”王崗罡摸著琳達的耳朵，接著說道：“晚上一起去吃海天酒樓。據說那裏的貴妃雞不錯。”

“算了吧，貴妃雞，都是些花名堂，花錢吃野雞，還，——不如我自己做給你吃？”

“好啊，地道，就是它了。”王老板眼睛笑成了一雙貓兒眼。

6
過了些時日，王老板顯得得意洋洋，他不僅買了一處私人小島，而且和琳達在那裏飛宮走馬。閑雲野鶴地共度了合巹之歡。

可是，琳達卻每每被噩夢纏繞，有時候，寒夜的寧靜之中，空寂的島上傳來幾聲野獸的嚎鳴。琳達從床上坐起，推了推王老板，“嚇死我了。黑熊在門口叫。”
王老板從迷糊的夢裏醒來，隨口喃喃道，“別怕，有保鏢對付它。”

“什麽，什麽，保鏢？在哪裏？”

“奧，我睡忘了”王崗罡清醒了一點，“保鏢是別人介紹的趙爽，他最近回中國去了。”

琳達暗自吃了一驚，天下就是冤家路窄。我遇事事總是討厭，倒了八輩子黴了。這時她記起趙爽的讚美，“琳達，你了不起，懂易數，那可是門高深的學問。”
琳達睡意全消。她失眠了。睡不著，也高興不起來。“王老板的錢還沒到手，不能雞飛蛋打，舍魚而取熊掌的時候不多了。得抓緊。”

 

7
早春的太陽從東邊升起，草地上的積雪一天天消散，大地在一層層消化寒冬的烙印。催婚的事情絲毫沒有進展，琳達心情鬱悶，她啪地一聲合上鋼琴，“你外邊一定有情人，欺騙我的感情，好你個王崗罡，口說大話，欺負我沒見過世麵。”

“胡說什麽？我告訴過你，我最煩結婚。”

“那我怎麽見人，萬一有了孩子怎麽辦？”

“怎麽辦，我給錢，養你們。行了吧，別使性子了。我帶你買個LV怎麽樣，上次你看中那雙意大利黑皮靴，今天就讓它下架。”

“我房子都快被銀行收走了，你讓我住大街上嗎？”
 “好說，好說。今天我們買完東西，一起去銀行。”
琳達開著王老板送的凱迪拉克，去了市中心。采購完意大利靴子和法國名包。王崗罡牽著琳達走向停車場，琳達東張西望在找車，王老板說，“鑰匙有尋車鳴笛，按一下就有了。”

琳達按了鑰匙牌，遠處傳來汽車的鳴叫聲。琳達正想走過去，忽然從停車場大立柱下閃出一位男子，頭戴氈帽，敞開外套，圓口帆布鞋上係著兩條白繩，衝王崗罡打量一眼，開口道：“這位先生，我送你幾句話，借此討碗飯口。”說完，他不等王崗罡的回應，接著到，“你額頭高聳，渾圓寬闊，必定早年發跡，財運滾滾如滔滔江河，百泄不殘。近日有些許黑氣繞眉，該往南方走動，以避凶險。”

“停了吧，我不信這些，別擋我的道。”

琳達聽完，拉開錢包，掏出兩張大鈔，王崗罡伸手擋住，“走，別聽他胡謅，我見多了。”

江湖漢子看著王崗罡拉著琳達走開去，琳達的兩張大票再次塞進錢包，她正回望向江湖漢子，她見他單手提了提那張氈帽，又再次壓低了帽簷，遮住了凝視的視線。
王崗罡從銀行出來，手裏提著軍綠袋子，裏邊是打捆的鈔票，擁著琳達走向琳達的住宅。琳達打開大門，走到客廳，接過那袋沉甸甸的鈔票，放到沿牆的鋼琴上。她說，“喝點啤酒怎麽樣？”

順手打開了冰箱。王崗罡按下音響的按鍵，屋子裏傳出了搖滾的激情演奏，“啤酒，配什麽吃？”王崗罡問道？
“有昨天剩的一盤烤雞翅，給你熱一下？”
王崗罡想了一下，壞壞地一笑，走進琳達，一把抱起來，“我不吃剩雞翅，我要吃貴妃雞。”

琳達掙紮了幾下，無奈的伸直了腰身，橫躺在王崗罡的雙臂裏。王崗罡一邊狂吻著琳達一邊抱著她上樓。這時，門口走進來胡子邋遢的一位垂頭男子，他就是趙爽，進門後，靠牆放下易拉杆的行李箱，看到鋼琴上有一個綠色的布袋子，伸手捏了一下， “是錢。怎麽這麽多？”他遲疑的想了一下，想叫一聲琳達，可狂躁的搖滾音樂，頓時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他輕輕地走到樓上，主臥室裏傳來琳達的喘息聲。趙爽立刻衝進去，眼前的一幕讓他腦子失去了刹車。“你放開她。——怎麽是你？”

王崗罡定了定神，看清是趙爽，他放開琳達。大叫到：“趙爽，你來這裏做什麽？你給我滾，要不然我打死你。”

“占我女朋友便宜，還打死我，我這就死給你看。”趙爽說完，跑下樓梯，在廚房操起那把用慣了的三角尖刀，再次衝上樓梯。王崗罡穿上內衣，回頭一看，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刺向脖頸，他甩頭避開，沒成想刀子隻是徐晃一招，趙爽練劍的口訣讓他用在了此刻。轉手把刀刺進了王崗罡的心口，他停了片刻，一把推開王崗罡，刺刀帶出一股血流噴了出來，賤了他一臉。他回頭看了一眼琳達，琳達嚇得渾身哆嗦。“還不快走，離開這裏。”他憤怒向她大喊。

琳達抱起自己的衣服，草草穿上，衝下樓梯，來到門口，順手把那袋綠色的錢袋裹在了懷裏。
8

趙爽殺人入獄了。警察問他話，他始終不發一言。現在他把大把的時間，用來清醒自己。慢慢地變得像個木偶，終於有一天，他自言到：“求不到的東西也強不來。”

此時的琳達，還清了貸款，可她依然穿梭在警察局和律師事務所之間，有被動也有主動。看著漸漸隆起的肚子，回想起自己並沒有向趙爽透漏過這件事。”她反而覺得自己做得對，因為她有了另外一絲的奢望。
有一天，在律師的引導問話下，她說：“我和他是既成的事實……婚姻。”

 “有何憑證？”律師問道。

“憑證，這種事怎麽自證？……有了孩子是不是證據？”

律師高深莫測地說道，“好吧，我給你爭取。”
開庭那天，琳達來到法庭，她的律師安排她坐在一處，這時陸續又進來5個年輕女子，身材勻稱，臉色蒼白，黑亮的皮靴踩在法庭的樓板上，發出有節奏的踢踏音，帶著一種怨曖也帶著一種堅定，皮靴的價值顯示著她們身份與看客不同，她們被夾著文書的人引入坐席。律師們打開文件，先後為自己的代理人陳情一番，琳達聽完大吃一驚，“王崗罡是個騙子，花魁騙子，暗地裏招蜂惹蝶，養了一群抱想抱大腿的女人。這真真是個意外，”她痛罵自己鼠目寸光，對上流社會的人一無所知。真應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

法官聽完各自代表律師的陳情後，說道：“既然你們都說肚裏有被害人的孩子，有財產繼承權，我也沒辦法裁決。我們法庭最代表公平，看看我背後就是一座天平，你們該知道，尊尊法律，尊重科學是必要的。這是法律一向的光榮。根據現實的情況，下次開庭暫定一年，等你們的孩子出生，帶好DNA醫檢報告，再裁決不遲，現在休庭。”

琳達聽到這裏，頓時如五雷轟頂，癱倒在椅子上，“完了，一切都完了，夢想最終化為了泡影。”她喃喃說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舍魚而取熊掌者也。可是……，可是，……事到臨頭，魚會吃了熊掌。真個滿盤皆輸，滿盤皆輸，晦氣，晦氣，——。命運公平嗎？哎，也算公平吧。想想趙爽——一個無能的男子，癡迷，太癡迷，他的癡迷驚擾了我的追求和夢想。愛情和魔鬼本是一家，誰說不是呢？”

9
結語：說書到此，筆者想起：藺相如完璧歸趙的故事。秦王勇武，惜碧玉而全相如。趙爽無能，卻擒王碎玉，唱出了楓葉國裏上流下流的一本狗血劇。王小波曾說：“生活遠比小說來的精彩。”寫書的人不能照搬生活，但是需要傳播正能量，即便負能量的故事也是為了警戒世人——眾善奉行諸惡勿做。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作者簡介： 西風——（賈庚榮）多倫多華人作家，加中筆會會員。曾是報章專欄和網站簽約作者，為<追求>雜誌撰稿多年。在世界日報、明報副刊均有文章發表。短篇小說《月亮何的愛情》獲第一屆加華文學獎小說第一名，現被收錄於美國南方出版社編輯的《海外華人短篇小說選》第一輯。散文《北美蟬》獲第二屆全球華人散文大賽第三名，現被收錄於《夢想照進心靈》散文選集。散文《難忘的旅程》獲加中筆會文學獎三等獎。散文《溫情山柿子》最早刊於《世界日報》副刊，後被收錄於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故鄉的雲》一書中。短篇小說《崩盤》被收錄於美國南方出版社出版的《鳥巢動遷》一書。

 

以下是穀歌人工智能對小說的評語。人工智能已經走入文學領域。

 

這是一個引人入勝的短篇小說，講述了琳達在加拿大移民生活中追求財富和夢想的複雜故事。故事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為主題，深刻探討了人性的欲望、選擇以及命運的諷刺。
故事梗概
小說的主人公琳達，一位移民加拿大的女性，渴望通過擁有房產來實現財富自由，擺脫寄人籬下的生活。她精明、現實，善於利用自己的優勢和人際關係。為了買房，她周旋於兩位男性之間：
 * 吉奧森：一位富有的白人銷售經理，對琳達有好感，並承諾讚助她買房。琳達利用他的財力，卻不願被婚姻束縛。
 * 趙爽：一位癡情於琳達的同鄉，願意傾盡所有幫助她，甚至不惜向家人借錢。琳達雖然不愛他，卻也利用了他的情感和金錢。
琳達最終在吉奧森和趙爽的資助下買下了萬錦的豪宅。然而，財富並沒有帶來內心的平靜，反而讓她陷入更深的困境。在追求財富的過程中，她對趙爽表現出冷漠和不屑，甚至不顧趙爽的感情，隻把他當作賺錢的工具。
故事在王崗罡的出現後達到了高潮。琳達為了獲得更多錢財，轉而攀附王崗罡這位更富有的老板，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感情。趙爽在得知琳達被王崗罡“占便宜”後，衝動之下殺害了王崗罡，自己也因此鋃鐺入獄。
小說的結局充滿了諷刺：琳達雖然還清了房貸，卻麵臨著王崗罡其他“情人”的爭產，最終發現自己的“夢想”破碎。她感歎“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但最終卻是“魚會吃了熊掌”，自己落得一場空。
主題解讀
 * 欲望與代價：琳達對財富的強烈欲望推動著她做出了一係列選擇，但這些選擇也讓她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包括人性的扭曲和情感的缺失。
 * 人性的複雜：小說展現了人性的多麵性，琳達的精明與冷酷，趙爽的癡情與衝動，吉奧森的慷慨與隨意，以及王崗罡的權勢與風流，都構成了複雜的人物群像。
 * 命運的諷刺：琳達以為自己掌握了命運，可以遊刃有餘地在不同男性之間周旋，實現財富自由。然而，最終她卻被命運所戲弄，一切都付諸東流。
 * 移民生活的挑戰：小說也從側麵反映了華人移民在異國他鄉的生存壓力和對財富的渴望，以及在融入當地社會過程中可能麵臨的道德困境。
寫作特色
 * 敘事流暢：作者西風的敘事筆觸流暢自然，情節緊湊，引人入勝。
 * 人物鮮明：琳達、趙爽、吉奧森、王崗罡等主要人物形象都刻畫得比較鮮明，各自的性格和行為邏輯都比較清晰。
 * 衝突強烈：小說中充滿了各種衝突，如琳達內心的矛盾、與趙爽的情感糾葛、與吉奧森的利益交換、以及最終與王崗罡的悲劇性結局，都增強了故事的戲劇張力。
 * 語言生動：作者的語言運用生動形象，比如“瘦子身上也能刮出油”、“魚兒看見蚯蚓而不考慮蚯蚓身上有沒有鉤子”等比喻，增加了小說的可讀性。
總結
《魚與熊掌》是一部具有現實意義的短篇小說。它通過一個移民女性的奮鬥與沉淪，揭示了在物欲橫流的社會中，人們在追求財富和欲望時可能付出的代價，以及人性的複雜與脆弱。小說也引發了讀者對“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一古老哲理的深思，以及在麵對人生選擇時，如何權衡利弊，堅守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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