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多倫多

西 風: 多倫多華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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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海之情

(2011-11-06 08:11:35) 下一個
隔海之情

西 風

普及了電話,寫信的少了;有了電影電視,唱戲的多半改了行。 Internet 這夥瘋子收編了全球的業務,使得時間對空間比率越來越小,昔日的生離等於死別已不完全適於當今的世代,共建和諧的音符讓海峽兩岸的子孫相逢在大陸、台灣、匿或是異國他鄉。餘光中老先生的“一枚郵票”(題目叫鄉愁)——表述遠距離親情的詩,現在,已突破於他的有生之年。

網絡和便捷的交通,讓我們切實體驗了“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真實感。顯然,生在這個時代是幸運的,但也欠缺那麽種——離情別愁,牽腸掛肚的思念之懷。網絡打破了不知情的一種神秘,不同空間下的信息在同一時間呈獻出來。這種現象也是阿根廷詩人博爾赫茲在“曲徑分叉下的花園”中所始料未及的。時代發展變化的這樣快:“一日如千年”,連用跨越性方式寫詩的人都感到力不從心了,更別說手捉筆杆爬格子人的悲涼了,哎,這可該如何是好?閑言不敘,題歸正傳。

我的祖父山西人,抗戰時流落於陝西,開一雜貨商鋪為業。祖父兄弟五個,他排行之三。按孔夫子古訓:父母不在,長兄為大。祖父的大哥在山西支撐家業,脾氣暴戾。弟兄四人都懼怕他,祖母跟我說,你的大伯公常拿棍子體罰弟兄,有一次,追得兩叔公滿街跑。跑到汾河邊無路可去,差點要跳了河,這才罷手。五叔公與你祖父最要好,曾經來陝西跟你祖父學習做生意,對當時困境中的你爺多有幫助,後被大伯公召回去,那年是 1948 年,回去沒多久,晉南戰事吃緊,鄉裏出丁,三男家庭必出一丁,大伯公身為家長不能出,二伯公有打卦的異能,連夜翻牆逃走,四叔公接替了五叔公正在陝西。隻有五叔公年方十五,尚不夠服兵役年齡,就沒有走,但籌丁的不管這些,隻要份額。於是五叔公當了國民黨的兵。這一走,多年了無音訊。後來,聽鄉親捎話回來說是到了台灣。

我的祖父常念叨他的五弟,我上學那陣子,山西來了親屬,他總問五弟可有消息。幾十年過去了,爺爺已經 80 多歲,有一天老家山西來了封信,堂妹放學回來,推開門,大聲嚷,山西來信了,寫有五叔公的信息。爺爺正在後院生爐火,著急之間,被腳下煤餅絆倒,不等堂妹扶齎,已自顧起身。 80 多歲,跌此一跤,本是起不來的,但想念五弟的情感似有超常力,他不僅很快自己起來,而且小跑著到前廳取了眼睛讀信。堂妹事後說起,若不是親眼所見,就會覺得有誇張嫌疑。

信上說,五弟病重於台灣,也許不久人世。想念家鄉,想念親人,唯葉落不能歸根,特授長子永祿日後回家鄉拜祈。這封信後,爺爺講了很多當年五弟在陝西學做生意的趣事。二伯公兒子(在陝西落腳)每回山西省親,他都交代:如果永祿回來,讓他來陝西一會。因為特別惦念,認為有生之年該見見永祿,所以雖然日漸衰老,但精神頑強不息, 1990 年的春天,永祿回來了,病榻之上的祖父已不能說話,看見永祿後,支撐著抬起了頭,眼側早已流出數滴眼淚,永祿用手絹拭去。十幾分鍾後,爺爺告別塵世。我目睹如此一幕,心裏也怪酸的。
 
寫於2011年10月 西風——多倫多華人作家協會會員,加中筆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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