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過年

今昔過年

作者： 西風

看完央視春晚，我出外觀天。多倫多的寒冬在夜色下走得更深。空中駛過絲絲的風，室外已然零下十度。夜幕裏的多市大地，銀白色積雪遮蓋了日間的喧囂，交通燈下穿梭著過往的汽車。好似運載星界的客旅，大家沒有住足，沒有歇息，在時間的隧道中奔走。一陣寒風襲來，春晚的熱鬧、感動被一下子吹散。天地自然，時空永恒，變動的是我們生活的方式。

屈指算來，2009年已是我在多倫多過的第9個春節。

40年前春節日。我在陝西大荔一所平房內，照看著炭爐上的茶水。燒熱的土炕，嘶嘶響動的水壺，昏暗的日光燈，祖父和爸、媽照例在忙碌地收拾東西，或者切大塊的肉，或者搭配點心、果盒，準備節日期間招待來訪的親友。那時沒有春晚這麽好的文化產品享受，但過年的日子心裏塌實快樂。一家人有序地鋪陳著平凡世界的生活。一般情況下，縣劇院上演秦腔：《三娘教子》，《蘇三起解》，《趙氏孤兒》等。劇院門口一字排開賣瓜子，水果的方桌，桌上排些溫熱的茶水和包好的南瓜籽。帆布頂棚下吊著馬燈，螢火樣的火苗在玻璃罩裏跳躍，為寒寂的冬夜驟添一些生命氣息。我和姑姑陪伴爺爺看完大戲，爺爺披著羊皮內襯的大衣，一邊走一邊哼著唱詞：臉上寫著陶醉的字樣。縣城大道不時燃放騰空而起的煙花。伴隨幾處炸響的鞭炮，學童手裏晃動著帶星火的樹枝，追蹤霹靂炸響，蜂擁向前。寒夜中處處洋溢著辭舊迎新的生機。

鬥轉星移，40年時光，彈指一揮間，父母已白發蒼蒼。我也陡然感覺肩上有些分量。孔夫子教導“父母在不遠遊。”想起父母年邁需要照顧，我對移民有些悔意。當年我懷著盼望和夢想踏入多倫多這片異國他鄉，正如出走的麋鹿，離群的孤燕，離開了長輩的嗬護，也不能常陪伴雙親。時光不複，目前我在多倫多我過的是一種平靜而孤獨的生活。因我的職業定位不如意，造成我時常錢財拘窘，沒能力侍奉雙親。父母總是寬容的理解和鼓勵我說：“一份耕耘一份收獲。隻要努力一定會成功。”

回思自己落寂的人生旅程，我安撫自己：“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稱心肯定是無心。有心自然難稱心。君子不為稻糧謀？”早年我追隨 “三思”（Science）意誌不堅。落伍等於淘汰。現在回頭尋找文學的家園，這裏早已高棚滿座。我不得不逡巡在帳外等著退席的空缺。那份焦灼和落寂捶打著一顆熱望的心。“命運需要自己把握，遲差的追尋也許是上帝點燃的一盞引航燈。”我從來也沒有如此這般堅定，從來也沒有如此這般執著。點點滴滴，時光飛逝。在日光燈下，寂靜的深夜，匆匆疾筆。“文章沒人看不要緊，但要看過的人不皺眉。”揣著這樣的信念，踉蹌蹌積累了一些文字。沒有人給點燈的油錢，我仍不棄壘，不抱怨，隻檢查寫得是否夠好。杜甫說：“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這句話常常激勵著我在文字造詣上前進。

寫於2009年1月30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