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多倫多

西 風: 多倫多華人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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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不過的奈何橋

(2009-01-09 18:36:13) 下一個

跨不過的奈何橋

作者: 西風


1 引子

陝西靠著鹹陽古道的南邊,有個禮泉縣,縣城不太大,縣裏隻有一條長街叫耐盒街,耐盒街向北方向的盡頭是一座木板搭成的橋,人們叫它耐盒橋,橋下麵就是護城河,跨過這個橋,就算出了縣城。木板的橋麵,因為多年沒修繕,橋麵上的漏洞越來越多,每天縣城裏北關中學放學後,住在城外的 學生 ,都要跨過這個橋回家吃飯,有時侯,學生在橋上打鬧,稍不小心,就會把腳卡在木板洞中,家長們都對這個橋歎氣,縣裏多次撥下來款子讓鎮上修建,鎮上太過困難,把錢都用於更重要的時務,比如買種子,買化肥,反正鎮長沒貪汙,反而借著這個茬口,可以每年向縣上要錢,橋又沒塌,沒有人命,縣上也沒辦法,反正好多年,說是要修橋,但總也湊不夠錢。北關小學校長王靈宦就說: “ 耐盒 ” 和 “ 奈何 ” 讀出來都一樣, “ 耐盒橋 ” 改成 “ 奈何橋 ” 更有意思。


自從王校長給這個橋改了名,這座橋和這條河就接連出怪事,夏天的時候,幾個小孩在橋下的水裏遊泳,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淹死一個,而且還是會浮水的那個。另外一件怪事是北關中學的李拐和金華兩人傍晚時分去遊泳,就那麽一會兒工夫,金華莫名奇妙的淹死在水裏。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李拐和金華來到河邊,李拐忽然想解大手,他告訴金華說: “ 我去旁邊的樹林拉泡屎,等我回來你再下去。 ” 金華說: “ 你快點,一忽,天可就黑了。 ”


李拐走了,金華性急,等了一會,覺得忍不住,於是脫了衣服,把帶來的遊泳圈向水裏一拋,“撲通”一聲就下了河。李拐拉完橛子,來到水邊,周圍一望,不見了金華,喊了兩聲,也沒動靜,看看水裏,遊泳圈正緩慢的在河裏飄著,李拐大聲叫金華,四周隻傳過來河流反射的回音。李拐忽然明白過來,金華這個小子別不是淹在水裏了吧,李拐很緊張,立即一個猛子紮到水裏,直奔遊泳圈摸過去,饒著遊泳圈周圍,反複搜尋了幾遍,就是沒有了金華,大概過了半小時,沒有摸到人,這時,天已經黑了,李拐撈了遊泳圈爬到岸上,匆忙跑回村,告訴了金華他爹。

金華爹帶著村裏幾個青年同李拐在河裏撈了半夜,找到了金華的屍體。金華一家在村子哭到了天亮。

第二天,天陰陰的,下起了小雨,金華的喪事緊趕著要辦完。鎮東王村王老五新娶的媳婦又跳了護城河。王老五媳婦剛過門一個月,那天中午時分,陰雨漸漸大了起來,王家媳婦穿著結婚那天的新衣服,走到奈何橋上,向過往的人喊: “ 你們都別過來,我要跳橋了。 ” 還沒等那些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們反應過來,王家媳婦就這麽跳下去了,橋下的護城河水不太深,最深的地方大概也就 1 米 6 ,剛好夠 女人 的身高,可是裏麵的淤泥粘滑,王家媳婦想反悔,爬上岸也不可能,人在水中撲騰不到兩分鍾,就沒命了。旁邊的人跑到橋下撈上來王家媳婦,已經沒救了,一身大紅的外罩見水後漓淌著水滴,水滴染著些紅色,看起來像衝淡的血水,衣服還是那麽嶄新發亮。腳上隻剩下一隻新潮的高跟鞋,另外一隻腳上隻有銀色的絲襪。王家媳婦的臉看起來很平靜 。 恬然中透著蒼白,在陰潮灰暗的雨中,看著讓人悲哀。

事情還是讓我從頭說起。

2

王老五祖輩三代貧農,剛解放那陣子,王老五他爺爺王凱抖了一陣子,最後也沒抖開,王剴是扶不起的阿鬥。解放軍的工作隊讓他擔任王村的隊長,他見了地主金大勝還是叫東家。金大勝就是金華他爹。村子召開鬥地主大會,貧下中農批鬥金大勝,有幾家上台批金大勝如何剝削長工,說,給金大勝割麥子,工錢給的低,幹活掙的錢拖到年底才給。有的說金大勝雇工時,挑三揀四。最後王凱總結,說,割麥子前,金大勝給雇工先吃三海碗撈麵,外帶兩個白饃。吃得了的他才雇。吃不了,就解雇。他哥就因為沒飯量,沒被雇。向金大勝求情也沒用。他講完了,勾起了王園饑餓的口水,王園還說:三大碗幹麵啊真解勁。這幾年了都沒這麽放開吃了。工作組覺得不象批判金大勝,倒像是給金大勝開表彰會。最後會議也沒揪出金大勝什麽大的罪行。王村因此比北鎮少槍斃了個地主。 

因為王凱覺悟太低,村長沒幹太長時間就又務農去了。有一次鋤玉米,還把腳給傷了,成了半殘廢。經隊上的允許,王凱在縣城裏擺了個茶攤賣茶水,一年四季,風裏來雨裏去,背上個小方桌提著幾條板凳,外帶一火炭爐,一天也纂不了幾毛錢,王凱就這麽苦苦的度日。王凱媳婦前些年就得病死了,家裏留下兩個兒子,老大忍受不住清貧的日子,剛剛夠16歲就參軍當了兵。小兒子王財在北關上學,學習哪個好就別提了。沒人相信王財這麽聰明是賣茶水的王凱的兒子。王財學習好,聰明伶俐。老師同學都喜歡他。連續5年都是班長。王財不僅學習好,對他爹一直很孝順,王財他娘過世早,王財不是在家庭照顧下長大,他爹賣茶水,顧不了給他作飯,王財就早早學會自己燒稀飯。每天放學燒好玉米粥,自己吃完,拿個軍用水壺改成的飯盒,裝上稀飯和鹹菜就給他爹送到茶灘。王凱在街上吃飯,王財就替他爹照看茶灘。忙上個把時辰,學校打了預備鈴。王財匆匆跑去上學,一點也不耽誤上課。 

每天下午放學後,王財有點時間和同學在一起玩上個把小時。一般情況下,王才都惦記著吃,他常常問周圍的同學:陳亮,你家蒸饃了沒有? 

 今晌我媽才蒸了一大鍋。純麥子麵的。

 給我取一個吃,我不會蒸饃,我爹也不會。我很少吃饃。

那,好吧。你在這等著。別動地方,回頭我找不著你?

 放心吧。我等著你。

陳亮飛跑回家,拿了三個饃回來給了王財。

王財欣喜,感激地看了陳亮一眼,就吃起饃。吃得快而香. 

陳亮說:也沒有個鹹菜就著,能好吃麽?

好吃,真好吃。

吃了一個半饃,看看剩下的,王財說:信不信,我還能吃一個饃。

那你就吃吧,我不是給你拿了三個麽?

王財說,我爹在街上賣了一天茶水了,剩的讓他嚐嚐。

陳亮吃驚道:感情你家這麽艱難啊?以後想吃饃跟我說一聲。 

能成。我得趕緊走了,替一會我爹。說著,王財和陳亮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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