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醫生和他的後代

鄰裏群中有人介紹說奧克蘭唐人街有個董醫生，他治療腰疼背疼什麽的很有效。即便疼了很久，去治療一次也會有效果。

這條信息被我專門記下，存放了很久。

昨天終於有機會去一趟。電話裏董醫生說你1：30 PM來。找到地方，看到一個門牌號，上麵沒有診所名稱，也沒有其它標記，透過玻璃門往裏看，家徒四壁，牆上更沒有錦旗表揚信之類的常見民間信用信息。

前廳裏坐著倆男子，看似尋醫的病人。我也進去坐了下來。

1：30 PM，倆病人從裏麵出來，其中一位是出家人。我連忙站起來問內室門口的男子：您是董醫生嗎？我一點半的約。董醫生揮手讓客廳裏的一個男子進去，衝我說，你等著。就關門消失了。

另一男子告訴我他12點就來了，示意我排在他後頭。

我倆寒暄了幾句，一老者拄雙拐進來。老者問我是否看報，要把手中的報紙跟我分享。接著又來了幾個病人，大有高朋滿座的氣氛。

12點來的男子替換了之前的病人後，董醫生出來跟老者寒暄，要給老人介紹女人，讓老人再考慮考慮。同時讓老人把襪子脫了，給老人檢查浮腫的腳。他檢查的方式是用自己的胳膊肘去試老人雙腳的溫度。他告訴老人，兩隻腳溫度不一樣，並詢問老人在吃哪些西藥，比方說降血壓，糖尿病之類的藥物。老人每次都先說什麽藥都沒吃，接著又承認吃了降壓藥，也吃了糖尿病的藥。董醫生告訴他回家把雙腿抬高，要讓腳上的浮腫在一周內消下去，否則就要去看西醫。

我揣摩著，這董醫生胸懷博大，身為中醫卻對西醫這般不見外啊。

等我進到內診室，發現牆上赫然貼著不得拍照錄像的警告，警告旁邊帖著一張紙，上書“每次$100“。他的診所生意就這麽直截了當。

我開始接受治療後董醫生開始講故事。他其實不是醫生，也不知道怎麽就混入了江湖。他本是83年中國最早一批公派留學生，來美國攻讀化工專業的。後來就幹起了捏骨頭給人治病的生意。

剛才外麵那位老者說他98年就開始見董醫生，一看就這麽多年。董醫生開始行醫的日子比那還早不少年。

我臉衝下趴在治療床上。董醫生聊起自己有倆兒子，都在美國讀了正經的醫學院，一個已經畢業，另一個還在做住院醫，腫瘤科的手術醫生。聽著很高大上。更高大上的是他的長子，娶了漂亮的白人媳婦。說話間，一張婚照拿到我跟前，果然漂亮。據說這五尺出頭的董醫生的兒子有六尺高，另一個兒子五尺十一寸，也了得。

大兒子找了白人媳婦，二兒子找了一個越南女孩兒，都是大學同學。洋人親家還是聯邦法院的法官。他說洋兒媳和洋親家都不知道他所從事的職業，他囑咐兒子不告訴他們。我說那他們結婚的時候，你們見麵的時候怎麽聊天兒，你怎麽說自己的職業呢？董醫生說，就說自己在唐人街做點兒小買賣。

捏一次骨頭一百快的小生意。

他說，他沒法兒跟洋親家打交道。那個大法官來灣區出差，他躲著不見。人家在17英裏那個風景區有個度假屋，兒子問他去不去一起過節，他說要去南加州看老二和老二的親家，跟越南親家他就什麽都不隱瞞了。

老大說嶽母膝蓋不好，你能給看看不，他說不能，讓她去換膝蓋。老大說嶽父又來出差，背不舒服，能給看看不，他說不能，讓他吃止疼藥。老大帶著媳婦兒逛唐人街，媳婦要上廁所，打電話問他，能用用你們樓上的廁所嗎？他說不能，你帶她找個餐館去解決一下。

他說，如果是越南親家的膝蓋壞了，背疼，他立馬過去治療。跟這些白鬼子沒法兒解釋，你給他治好了他不會感謝你，你給他沒治好，罪過就大了。

董醫生號稱唐人街的七個西醫，其中六個人的病是他治的。樓下的那幫警察，哪兒不舒服了也都找他，他們管他叫拆骨大夫，大概就庖丁解牛人間版的意思。

董醫生還有些忌諱的事，比方在眾多醫生一起為民服務坐在一起義診的時候，有他的病人遠遠就呼喊：董醫生，董醫生，董醫生。。。連喊幾十聲，他都堅決不應聲不搭理。他說我怎麽能搭理呢，旁邊坐這的人心裏不得想，他他媽的什麽醫生啊，我才是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