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的收獲

 

要說房東的收獲，當然因該是收到了房租。可我矯情，不太能理直氣壯地盤點自己說：嘿，我今年從他們那兒收了這麽這麽許多的租。我得假裝不是衝錢去的，理理那些事兒。

 

（一）

 

首先，都是什麽人在這裏租房子？位於城區的房子，地段並不那麽好，距離城中心的黑人區不那麽遙遠。仗著房子新，風景好，房東當然想租個高價。高價列出，美國人民齊心協力不來上當。

 

後來兩個公寓都租給了沒有美國信用史的國際友人。

 

一個是90後，在自己的祖國，早在18歲的時候就開辦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這次來美國搶灘，直接跳入一家剛起步的小公司。從說話辦事的能力來看，此娃前途不可限量。

 

另一個，來自比較擁擠落後的國家，也是年輕力壯的年齡。受雇於我地球某名牌公司，應該說是公司內部從他們國家的相關部門轉雇過來的。這家名牌公司可不夠厚道，給這孩子的薪水非常低。按照一般算法，他的收入不夠租這個公寓。但作為房東，我們向名牌公司看齊，很不厚道地把這麽貴的公寓租給了他，令他的生活雪上加霜。

 

（二）

 

名牌公司那孩子來自跟美國比較有距離的國家。各種習俗相去甚遠。頭一個月，到了20號，我們還沒收到租。他也很著急，說自己明明從公司的郵遞係統把信送出去了，為什麽會收不到？他還檢討了一下公司的郵遞係統，說是聽人講丟信的事兒隔三差五的也會發生。

 

後來他說不知道為什麽信給他退回去了。我們讓他把支票留在自己公寓的信箱裏，我們自己去拿。

 

第二個月，退信事件又重複發生。我們說，你能不能把那封信原封不動地放在信箱裏。我們幫你debug一下，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啊哈，原來，他們的習俗跟咱中國一樣，收信人的地址寫在上麵，寄信人地址寫在下麵。郵局還是認真的。

 

這孩子來租房的時候，我們是當知音對待的。在FB自己的網頁上他列舉了自己喜歡的書，居然咱家都有。知音之間也不好用過期罰款之類的手段，我們也就跟他一起克服了一下初來乍到的困惑。

 

（三）

 

過了幾個月，知音娃說廚房的攪拌機壞了，他已經找到修理的人，但修理的人要房東首肯才肯動手修。接到他的電話的時候我在排隊買菜。這麽新的房子，也沒想到有電器會壞，但也不排除有假冒偽劣產品，壞就壞了吧。我沒多想，就答應了他招來的人修理攪拌機。

 

過了幾天，那家修理公司的技工到達公寓，還是娃自己在接待，沒有麻煩我們曠工前往。我心存感激。娃來電話說攪拌機97美元，他自己也可以出這個錢，隻要我同意修理即可。我一聽更感激了，說怎麽能讓你出錢，當然是我來付賬。娃說那好。

 

一分鍾後，技工來電話說我要把這個攪拌機徹底換掉，大約一個小時完工，完後，你在電話上把賬付一下。我同意了。

 

（四）

 

午飯時技工來電話，說這個攪拌機換好了，運作正常，你付帳吧。我問總賬多少？他說：497美元。我心說壞了，我剛才聽娃的報價沒聽見前麵那個四百。這也太 貴了吧？我隱約記得自己家裝修的時候挺體麵的攪拌機也就一百多元，加上人工就能奔500去，這是什麽高檔服務啊？那技工說我們包五年保修呢。我說那五年保修多少錢啊，我不需要你保修好吧。他說我們公司不分保修、不保修的，我們一律保修。

 

當著公司同事的麵兒我也不想多糾纏，按照事前答應他的把款付了。可是我不甘心啊。跟他說，那你迅速把賬單發給我吧。他滿口答應了。

 

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沒有收到賬單。打電話到他們公司，公司的工作人員說，昨天就給你fax過去了兩次呢。天地良心啊，我說，你居然知道我的fax號碼，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根本沒有fax號碼好嗎？工作人員繼續說，那我也e給你了啊。我說我沒收到，咱倆核對一下e好嗎。

 

核對過程對方說，哦，是有個錯誤。並保證馬上知錯就改，e給我。

 

（五）

 

這中間，我們也問過知音房客，技工可留下了賬單，娃說他們要自己發給我們，讓他簽了字就收走了，娃手上沒有賬單。

 

改過的e地址仍然沒有過關，我還是收不到他們的郵件。隔天我又打電話過去，說要不把你們的e給我，我發給你，你再回給我如何？他們同意了。

 

一番周折，終於拿到賬單。他們有多麽不願意讓我看到這個賬單。

 

 

（六）

 

賬單上沒有明細表，直通通的一個總價497元。看到上麵攪拌機的型號，網上一查普通店裏賣80元。我一直寄希望於他們給裝了個價值300元的金枝玉葉高檔攪拌機好讓我心裏平衡。一看這麽普通的機器，這麽奢華的收費，我當即暈了。

 

去Yelp上找了一下這家公司的評語，敢情是個收高價釘子戶。一半兒的評語都在抱怨他們的價錢，他們生意居然還能持續。估計那個知音娃也是糊塗，隨便找了一家公司，事前沒有在Yelp上做研究。

 

（七）

 

我得努力挽回損失。拿起電話打給那家公司，要求他們給出明細表，一項項說明材料費人工費包修費。接電話的人支支吾吾，說我們是有價目單的，你怎麽事先沒認真讀呢？我說你們的技工說沒有詳細價目 ，論項目收費。這項目有點兒離奇，我就算100元買機器，100元人工安裝，加上稅收，離500元還差好遠。你們的五年保修每年收5、60元的保修保險？

 

那人支吾著說，明細表這東西頭兒們手裏才有，我們手邊沒有無法解答。你們什麽公司啊，明細表算內部機密？你都看不到還怪 我事前沒看清。

 

我沒修養的本性一下子暴露了，衝著電話就開嚷：我得找個消費者維權組織抱怨你們！對方卻堅守著文明，平心靜氣告訴我頭兒有空的時候會打電話過來，把項目的來龍去脈解釋給我聽。

 

（八）

 

我本性一暴露，心情也就拐了彎兒。好像花錢買了發脾氣的通行證。發了脾氣，也就不再想這事兒。

 

第二天，第三天他們的頭兒都沒空。我也沒空。第四天一位頭兒派來息事寧人的職業婦女來電話，上來就說頭兒看了你的情況，準備讓50%的價，馬上寄給你一張248.5元的支票，五年保修就取消了。

 

我居然心中對他們有了點兒敬意。

 

（九）

 

攪拌機事件是我第三次跟金門橋以北白區的服務公司打交道。每次跟那個區打交道都弄出麻煩 。這一次算是結局圓滿。前麵兩次，各有蹊蹺。

 

跟他們打交道有文化上的隔閡。他們端莊禮貌，在遵守條例的基礎上能坑就坑、能騙就騙，基本上要靠條例解決爭端。一旦落到有爭端的狀態，他們會積極正麵處理，似乎很習慣這種狀態。或者說常在這個狀態的邊界上行走，是他們生意獲益最大化的必要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