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苦思甜
(2012-05-16 20:58:29)
下一個
我小時候,是被教育著要做好人的。周圍的大人們齊心協力,要把這件事做成。這件事從本質上講,是令人痛苦的。它違背了平衡原理。世界上沒有純粹的好人,好人隻是一種理想。
但有人把這種理想當成了理論和不久即將實現的現實。
我母親本著這個信念,不惜當著眾多的鄰居,在一片勸說聲中,對我進行嚴厲的懲罰,懲罰的原因,無非是吃飯慢,或者其他小事沒有按照她的要求做。現在,我理解,她當時是借題發揮。但當時,她忽略了自省,把這種借題發揮當成了劉胡蘭英勇就義或者江姐高呼萬歲。她覺得自己有膽有識。
被這麽教育幾次之後,天生膽小的我,變得更加膽小。大人們在覺得孩子老實是好事的時候就誇我好,在覺得孩子不應該膽小的時候就怒斥這孩子膽小,沒用。
後來我去姥姥家生活,待遇好多了。我也極端聽話,因為膽小,也因為受過懲罰。聽話其實是一種求生的本能。我聽話的事例包括所有課堂包括全校大會之類的場合,我能雙手背後,一動不動,自始至終。像一個苦行僧。
但我終究沒能成為一個好人,庸俗不堪地長大了。
當我長大之後,之前的大人們也並不計較我未能如他們所願成為好人。他們隻是對我很客氣。很多時候,倒是我對他們不是好人耿耿於懷。他們的成功之處,僅僅是把呼喚好人的理想傳給了我。我堅定地認為,做好人是一個絕對正確的理想。如果有人近似好人,我一定會感動,會認可。
直到某天一個朋友在電話裏說,世界上這麽多良家婦女,太可怕了。我哈哈大笑。我知道她不是抱怨好人太多。
過後想起她的話,我也還是會笑笑,自娛。
但真的顛覆我的,還得是自家的小妖精。
那天哥哥向她介紹高年級的老師,說到某個老師不錯,某個老師很好的時候,妖精問:是好老師,還是好人?哥哥想了想說:是好老師。
說到另一個老師,哥哥說:你不一定會喜歡,但他是個好人。妖精脫口而出:我恨那些好人。
她沒有提高音量,沒有玩世不恭地轉換音調,她隻是快速清楚地表達了她的觀點。
幸好我當時躺在床上,眩暈被自然地掩蓋了。可以確信的是,她生活在自由之中,沒有被我嚴厲點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