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忘形

 

玉寶是個聽話的孩子。聽話到了讓人為他揪心的程度。來城裏兩年，自己乘車上學。要求他每天到學校的時候，離開學校的時候和到家的時候都要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兩年的時間，隻有一次，早上到了學校忘了打電話回來。其他的日子，都按時打了。有時候我忘了把電話帶在身邊，錯過了他的電話。他也不知道要留言。跟他說了一次，沒人接的電話，要留言，告訴對方你為什麽打電話。從此，我沒接到的電話，一定會有他的留言。

 

我，也就被慣壞了。

 

上周歌劇《卡門》彩排的那天，我們都去看他們的演出。他們學校也組織高中生去看，包括他的同班同學們。

 

演出結束，去後台門口接他。一簽完字，他就迫不及待地往劇場跑。說要去看他的同學們。腕兒和龍套的顯著區別就在這兒。腕兒在後台接見粉絲。龍套去劇場觀眾席跟觀眾套近乎。

 

他一路狂奔而去。我在後麵緊追不上。幾次彼此看不見蹤影，又從人群中迂回找到他。他也有點兒急，回頭衝我說：咱們最後在前門的台階那兒匯合，你去那兒等我，行嗎？

 

我說：行，你去吧。

 

他爹本來也跟我一起來看戲來著。妹妹看了第一幕，就不想看了。爹送她回家，把她安頓好了，又來看最後一幕。追蹤兒子的過程中，他爹被甩得更遠，我估計，他追不上兒子，就回家看女兒去了。不會閑著。

 

我站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一群群打扮得象半成品一般的高中生們說說笑笑，擁抱、道別，上校車。開始，還覺得新鮮。慢慢的，就有些著急，因為一直沒看到兒子。

 

那天晚上他沒有電話，臨走前，把電話留在家裏充電了。那就給他爹打個電話吧，省得他在家裏不放心。

 

電話沒人接。

 

給女兒打吧，關機。

 

給兒子的電話打吧，也沒人接。

 

嗯，看戲的時候，他爹的電話被設成了靜音，估計還沒想起來改設置。

 

等了一會兒，接孩子們的校車陸續走了。雖然還有學生三三兩兩地聊著，退場的高潮已過。兒子應該跟同學聊完了吧？

 

再打一輪兒電話，結果依舊。

 

等一會兒，再打，依舊沒人接。

 

再打，再打，再打。。。。

 

不知道第幾次打的時候，他爹終於接了。說，他們已經回家了。

 

 

我，怒了。

 

質問：你們這麽半天的時間，想過媽媽在哪裏嗎？擔心過嗎？

 

吩咐：把電話給兒子，我跟他說幾句。

 

又質問：你讓我在台階上等你，說咱們台階上見，對嗎？爸爸讓你走，你沒告訴爸爸，媽媽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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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衝著電話聲討，一邊往家裏走。到了家，我已經火冒三丈了。又不能鞭打他們一頓，隻好吆喝：明天早上，你們自己起床，自己去上學，萬一下雨，自己帶著傘去乘車。

 

原本有約定，下雨的日子媽媽開車送他們上學。犯了這麽大的錯，或者說，別管錯沒錯，媽媽不高興了，你們就自己照顧自己吧。

 

宣布違約令的同時，順手把他爹的枕頭扔在了地上。

 

難得我有這樣的日子，獨自擁有大床；關掉電話上的鬧鍾；悶頭大睡。

 

有機會，我得多發發這種脾氣。

 

 

第二天一早，他們都自己起來了。兒子不僅弄了自己的早餐，還一邊給妹妹準備食品一邊叫妹妹起床。

 

他爹臨出門時湊過來說：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兒子多高興，站在同學當中，感覺那麽好。

 

我一下子徹底醒了。敢情，爺兒倆全都得意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