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遊

上星期五我休息，女兒被扣留一天不去上夏令營。午飯後我臨時決定帶她去看她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和上過的學校。

女兒9歲，從她出生到現在，我們搬過三次家，住過四個不同的地方。這次去的是她一歲半到三歲半住的那個家。對那個地方，她幾乎沒有記憶。我們在社區的門口停了車，走到那套房子跟前，女兒看著房子，很驚訝自己曾經在這裏住過。門牌號碼對她來說很陌生。

對我，隻有門前的小樹變得不認識。小樹已經長高了許多，當初房子是新的，樹也是剛剛種下，離房子很近。現在幾乎每家門口的小樹都歪歪斜斜地離開房子斜著長。窗前晃動著一片樹影，我很擔心這些樹堅持不了太久。擁擠的小巷，留給他們的空間過於狹小，他們至今還靠捆綁在一起的兩根木樁幫著站立，如果沒有木樁，傾斜的身姿，抵抗不了地球引力。

社區周圍的樹，隔開了公路和社區，也已經長得像一把把大陽傘，給社區帶來一些安全感。大樹下麵隱蔽著一個兒童遊樂場，給很小的孩子玩兒的。當時女兒肯定在這兒玩兒過，現在她不肯承認。自己一個人玩兒了一會兒，一不小心，站起來就碰頭。遊泳池她似乎還有印象，靠近遊泳池的兩個兒童玩耍的設施已經拆掉了一個，大概已經被用壞了。

我們前往離社區不遠的購物中心采購。這裏的電影院，就是我們全家來看finding nemo，兩個孩子都被鯊魚嚇得直哭而中途退場的地方。這個餐館，離我們家最近，我們卻一次都沒來過。進到購物中心，女兒說，她能想起來這裏的味道，似乎真的來過。一家家兒童服裝店轉過去，女兒選了幾件自己喜歡的衣褲。等到給我選的時候，發現試衣間門口排著長長的隊。我跟她說，你自己去兒童服裝部看看有沒有自己喜歡的。她走出去幾步，又退回來說：今天已經買了好幾件，不用看了。站在我前麵的女孩兒回頭衝我笑說：她還沒長大，過幾年肯定停都停不下來。我也笑笑表示同意，不過心裏還挺相信女兒是有自控力的孩子。

心滿意足地拿著新買的衣物，我提議去看她上過的幼兒園，那個讓我念叨了很多年的好幼兒園。開到幼兒園的時候，是下午三四點鍾，爬在窗戶上看，裏麵靜悄悄，不象是有孩子在屋裏。我向女兒解釋，這個幼兒園每周都有field trip，很可能他們出去野去了。女兒很羨慕：每周都有啊。嗬嗬，她自己不記得了，當初不就這樣，每周到跑出去瘋。

從側門帶女兒走到後院兒，看到一個胖胖的老師站起來跟我們打招呼。我趕緊上前介紹，是帶女兒來尋根的。老師跟當初比看上去沒有變化，隻是盯著女兒看不出這個孩子是當年的誰。女兒報了自己的名字，老師開心地笑，女兒變化太大了，一點兒沒有從前的影子。


我和老師神聊。看到後院的地重新鋪過，孩子們吃飯的亭子剛剛擴建，是新的。秋千和遊樂架也比當初進步不少。女兒愣愣地看著幾個小孩兒蕩秋千，不知道能否找回一點兒記憶。

進到教室裏，一切都很熟悉，小班兒睡覺的地方，大班兒上課的場所，籠子裏的鳥，架子上的電視機，還有那兩個位於教室中心四通八達的廁所。女兒來這裏上學的第一天是兩歲差一天。來了之後，就迫不及待地要長大，學著大一點兒的孩子上廁所，怎麽也學不來，焦急了好幾天。幸好是個知天命的孩子，實在不行了，也知道放棄。放棄了自己上廁所，日子也就過得海闊天空。還記得她第一天上學，下午來接她時，她躺在屋子的正中央，一群孩子在她身旁肆意跑著跳著玩著。那天中午她興奮地沒睡覺，到了下午，累極了，倒在地上就睡著了。

第二年，她饑渴地想升入大班。升大班的好處是可以學習認字，會管理自己的東西，能得到一個自己的文具盒，還能跟哥哥在一個班上。雖然她學習的能力跟大班還有距離，但是渴望的程度終於感動了老師，她得到一個文具盒，加入到哥哥班上。升到大班的第一天，老師告訴我，那一整天，她都不停地從後院一個人跑回教室，檢查自己的文具盒是否還安全躺在那裏。

那之後，哥哥經常抱怨，妹妹整天跟著他，上課總是坐在他邊上。為了這個抱怨，上次搬家後，我特意把他倆送進不同的學校，以減輕哥哥的負擔。

老師說，她還記得女兒總是拿著一個手絹和一隻小熊，她特別依賴著兩件東西，又特別容易遺忘。老師常常幫他到處尋找。老師那時候很年輕，才17歲，還在上高中。不知道後來她上了大學沒有，反正現在已經是這裏的負責人，還是笑眯眯的胖胖的，隻是已經嫁人，很快要隨著夫君搬離灣區，前往能買得起大房子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