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學數學的體會

主要吹噓一下自己。小時候本來被家裏看好是作文寫得好的孩子，爹一心想出幾本書，屢屢挫敗，就有點兒把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的念頭。怎奈何一篇歌德巴赫猜想，把當時全中國孩子的希望都引上了學數學的道路。人們開始組織大大小小的數學競賽。在數學題型這個概念還沒出現的時候，俺表現出不錯的數學直覺，後來題型被總結出來後，俺就不敵一些競爭對手，競賽中屢屢傷心而歸。

由於俺最初的表現膨脹了爹媽的虛榮心，他們放棄了俺的作文開始抓俺的數學。應用題他們做不過俺，也沒什麽好抓的，就覺得俺粗心大意的四則運算是入手的切口。爹隨手寫一些亂七八糟的數字，讓俺加減乘除，錯誤幾乎是必然的，每道題不錯幾次，肯定得不到正確答案。現在想來，爹和俺都是瞎忙，細心不是靠折磨來培養的。

考中學的時候，俺們是第一屆重點中學招生。憋了10多年的中學老師熱情高漲，俺們除了參加全市統考之外，該中學老師額外出了一套考試題，老師不拿報酬，開學前把孩子們又考了一次，最後800：1的錄取率，選來幾個班的學生。俺數學得了95分兒。路上碰到中學數學老師，老師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俺，俺心裏發毛。

爹也是幫忙判卷子的老師，回來問俺最後一題如何做的。俺記得俺還用兩種方法做了，解釋給爹，爹不懂。俺解釋再三，爹才明白。後來爹去解釋給數學老師聽，他們才明白，說是沒人這麽做，這做法忒邪乎。然後就給俺改成了100分。原來他們懷疑俺是瞎猜的或者抄襲別人的。其實沒幾個人做出來，俺抄襲的機會微乎其微。關鍵是他們的思路都是代數的，有些孩子暑假也在家裏修了代數，大家的做法和能理解的思路都是先用代數解出來，再用算術假裝做一遍。他們倒是互相理解了，俺這純算術思想反倒沒人理解。大人未必比孩子能力強。推孩子的時候一定得記住這一點，推的時候心虛一點兒為好。

上了中學，俺當然覺得自己數學方麵有特長，就主動不待見文科，以為那樣很酷。爹媽老師居然都沒有太大的異議，悲哀啊。這事兒讓俺後悔了後半輩子。俺就一瘸一拐地長著。數學方麵並無特別建樹，隻是覺得比較容易而已。升高中的時候也仗著數學成績好，順利過關，文科成績很差，也不記得到底多差了。

高中的時候，覺得自己還不錯，特別是高一的時候，俺們有個很好的數學老師。他是早年（解放前）考上了清華的好孩子，上了一年大學，家境貧困，就回家鄉教書了。他是真愛數學那一類人，有時間就去辦公室折騰數學，俺也是看著他的背影長大的。那次升中學考試後異樣眼光看俺的，就是他。他教俺們之前，遇到了人生的一些不幸，就開始酗酒。每天，無論上午還是下午，都自己慢慢騰騰地走到校外挺遠的地方喝點兒酒。就跟俺們現在上班時間遛網一樣。

這個老師每次給俺們上課，不是遲到就是早退，因為他要去喝酒。俺對此從無意見，因為他上課說話不多，要說都是掏心窩子的話。那時候推高考已經蔚然成風，也總結出一些套路。比方說每年的高考題，大家拿來演練，以便熟悉高考的路子。他就跟俺們說，別看高考題有些是你們已經學過的，拿來做，好像檢驗自己是不是能應付高考，其實你們還在成長，大腦的成熟是一個螺旋上升的過程。同樣的問題，你今天做，用的也都是你知道的知識，覺得很有難度，兩年後會發現，其實根本就不難。他很反對題海戰術，當然連正常上課都不是很遵守。

第二年，俺們班長就率領幾個孩子到學校去鬧，把這個老師給趕走了。俺賁傷心。

為了一些瑣事兒，那年俺爹把俺給轉到了另一個班。那個班的數學老師是北大數學係畢業的。至少也是一個非常有自信心的老師。他們班上的數學就比俺們原來班上上得快，而且喜歡考試。俺一轉過去，就考試，就不及格。科代表發卷子的時候，眼光裏流露著極度的同情。俺都反映不過來是怎麽回事兒，這種情況隻能是老師的錯，絕不會是俺自己的錯。俺也是一個非常有自信的學生。

胳膊還是擰不過大腿，給老師留下的第一印象算是紮了根。後來俺屢屢成績不錯，這個老師每次都覺得俺屢屢撞大運，差點兒讓俺幫他買六合彩彩票。俺們班上當時有個真正的數學天才，初中的時候都沒考上俺們學校，在一偏僻初中求學，考高中一舉成名。全國數學競賽的時候，俺們學校的汽車比開考時間還晚了半個小時，第一試60分鍾，他隻做了不到30分鍾（俺們也一樣，不過多給俺30分鍾估計也挽救不了啥），還拿到了二等獎。這老師心裏就裝著這個天才，說俺撞大運大概也是跟天才比的結果。數學競賽選拔賽，俺得滿分兒，海報貼出來，俺的名字也是班上入選者的最後一個，俺是真覺得這老師跟俺計較了，俺也用計較回報他，多少年了，這點兒細節還沒忘。

後來就沒啥好說的啦，高考、考研都靠數學一肩挑，倒也沒考到什麽好學校，隻是覺得這考試隻要還考數學，估計自己還有點兒小希望吧。

俺基本上覺得自己略有天賦，後來成長不是很順利，也沒有遇上幾個很好的老師，至今念念不忘的也就是那個上課前後都去喝酒的老師。他也輔導俺們參加數學競賽，他出的題，俺從來沒覺得難，總是覺得那題目都很溫暖、很香。到了大學，微積分老師來宿舍答疑，因為是女老師，來女生宿舍很方便。大家放開了問，常常得到的答案是：這個你不用管，保證考研的時候不考。這叫什麽老師啊？！！

要不是後來養兒育女，俺真覺得這輩子全瞎了。

孩子們的學校，數學教育進度總是很慢。到了學期結束上不完的時候，就留給下一年的老師。這個本不是問題。可是俺偏偏重視數學教育，或者說還不知道教育裏還有數學之外的內容，暑假打算送孩子去了一個數學夏令營。那夏令營要先測試孩子，看孩子是否可教。測完女兒，老師說沒問題。可不，她才二年級，基本上還沒學什麽呢，大概能數數就行。到了兒子，

老師質問俺：你兒子在哪裏上學？
俺：8226;#￥%#%。
老師：他怎麽這個都沒學？
俺：那是所私立學校，進度不同。
老師：我見過的公立、私立學校多了，沒有這麽慢的。
俺：是，他們太過分了，這麽慢。
老師（見俺態度誠懇，繞了俺）：算了，我們還是收了他吧。

開學後，兒子上五年級，要準備上初中了。學校找家長談話，如果選擇本校上初中，就還有一個如何對付將來升高中時數學進度的問題。本校的教育思想是，孩子的思維能力螺旋上升（聽到這話俺淚都快下來了），所以不是街上普遍流行的教育進度，數學的各個分支，各部分在初中都學一點兒，學得廣，但不學深，高中以後再螺旋一次，各部分加深。該學的最後都能學到，就是過程比較螺旋。如果高中換學校，要參加一些升學考試，就得家長自己想辦法，對付那些考試，自學一些內容。

為了這句“思維的螺旋上升”，俺覺得還是堅持這種教育吧，學起來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