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有幾個廁所

第一次回中國的時候，已經在美國買了第一個townhouse（這麽說，是因為後來屢屢重蹈這一覆轍），全新的，三層樓，底下車庫、客廳，中間廚房、餐廳，樓上臥室、廁所。

後來那種設計的房子到處都是，菜市場下季的菠菜一樣乏人問津。但當時，自己覺得簡直就是天下最好的居所，敝帚自珍。照了一些照片，自己充當模特，一會兒站著、一會兒坐著，到了臥室還很認真地躺著，生怕看了照片的人看不出來各個房間的功用。

照片拿回國給朋友們看，顯擺得一塌糊塗。朋友一般也很客氣，好不好，也都誇幾句，聽了，便覺得自己很有成就，出國一趟，也弄了一間像樣的居所。

然後聊到這個房子有三個臥室，兩個半廁所。樓上主臥房要有自己的廁所，另外兩個房間也要配備一個共用廁所。樓下的一切活動，不能忘了廁所，也不能讓人們爬到三樓上廁所，便也備半間廁所。所以三個廁所，合情合理。

朋友就有些揶揄，“全家兩口人，弄了三個廁所”。當時一笑了之。過後不知為何，這麽多年了，一直記著這句話。生孩子之後搬到一個大房子，四個大臥室，也隻有兩個半廁所，在當時那個小區裏，算是簡易型設計，自己給來參觀的朋友介紹的時候都很歉疚地說：就是廁所少了點兒，不是每個臥室都有自己的廁所。

再搬家，又回到第一個居所的結構和形式，再搬，還是一樣。總是兩個半廁所。為了兩個半廁所，每次打掃起來，要刷三個馬桶，惦記三個衛生間的手紙更換進度，清洗三個洗手池，三麵鏡子和三塊擦手的毛巾。我居然沒有閑煩，因為知道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家有6、7個廁所，人家那工作量才叫大，我就不用自己慣自己，亂嬌氣了。

倒是我媽對我有點兒意見，責備我不多買幾個刷馬桶的刷子，每個廁所配備一個。我跟她不合，偏不肯買，有可能家裏有三個人同時需要上廁所，三個廁所迫不及待需要同時被刷的事件還不是太容易發生。用一個刷子對付三個廁所，以為自己很環保地說。

萬萬沒有想到，兩個孩子都大半截人高了的時候，我相中了城裏的一套老公寓。分不清是過道還是廚房的一個烹飪空間，兩間臥室，一個小廁所。喜洋洋地搬了過來，原因是看中了客廳和餐廳。有了兩廳的誘惑，廁所的地位迅速還原，畢竟不是大雅之堂。坐在百年老屋的大客廳裏，看著窗外明信片兒一樣的市景，把腿翹到茶幾上，便再也不想站起來（上廁所了）。

一想，家務差不多減少到三分之一，就有幾分高興。再一抬頭看屋頂厚實的裝潢，隱約看見幾十年前好萊塢明星來本市尋訪下榻本公寓的情景，自己走路回頭都有些顧盼起來。老公多年來抱怨家裏雖然有客廳，卻從來找不到一個可以坐下來的地方，最踏實的坐處莫過於廁所。這下，也在客廳裏坐了下來，想看山看山，想看海看海，想看教堂看教堂，想看金門橋頂尖一瞥或雙峰山的高塔，隻要不是大霧的天氣，都有可能看到。

拿起桌上報紙，看到一則新房廣告念給老公聽：三房四浴。。。老公打斷：一聽就是鄉下的房子，非得住在廁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