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CTY夏令營

大概是夏天以來最熱的日子，設在斯坦福大學的好多夏令營同時開營，每一個路口都有某個夏令營指路的牌子。跟以往一樣，一進斯坦福大學，我就心慌，每個路口都是岔路口，不知引向何方。心慌的時候看著這些指路的牌子，更是生疑，牌子背後太多誘惑。

這是兒子第二次參加住宿夏令營，全家人都有些油。提前一兩天，我心裏就恨不得他趕緊走，夏天以來，他和妹妹兩個人鬧得天翻地覆，隻要有機會，就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不弄出某種尖叫，讓我頭皮發緊，對他們怒目並嗬斥，便停不下來。我暗懷鬼胎，盼望他們分開一段時間。

到了營地，孩子和家長們稀稀拉拉地拖著行李，一一辦理手續。一眼望去，都是黑黝黝的頭發和曬得黑黑的皮膚，看上去十有八九是中國孩子，簡直相當於一次回國夏令營。不過一股韓國孩子湧過來，打亂了我的壟斷思想，這群孩子是乘坐韓亞航空公司的飛機，剛從漢城飛來的。

兒子的室友也是中國孩子，父母來自台灣。男孩兒的媽媽忙著幫他收拾東西，放衣服、鋪床罩。我四顧一下，眼中無活兒。兒子的行李是他自己準備的，隻有他在家找不到東西的時候才來問我，我還挺不耐煩，覺得什麽事兒都找我，我還有沒有自己上網、看小說的時間了，哼。這下跟別的媽媽床對床地比較，覺得自己比較散。

我急著想去吃飯，見兒子三下兩下東西放好，就帶著全家往外走。回頭看見男孩兒的媽媽拿出一盞台燈放在書桌上，才意識到，這個讀書夏令營，是需要讀書的台燈的。順帶著我又想起一兩件東西，比方說洗發精、肥皂之類的，問兒子可帶來了？兒子趕緊否認，並堅決拒絕去購買。不知他打算如何對付以下三周的洗漱時光。

吃飯的時候兒子很不安心，他看到課程要求上有一條—“準備一隻紅色的筆”—
便坐臥不安。我開始苛刻他：

-你平時沒有紅色的筆嗎？

-曾經有的。

-後來呢？

-上課學科的時候不見了，他們總是把科學課教室的東西都收走。

-啊，自己丟三落四，還責怪老師。你有其他顏色得筆嗎？

-沒有。隻是黑色和藍色。

-好吧，你自己去書店買一支。
-一塊錢就夠了。

-還是拿五塊錢吧，萬一有別的東西要買。

妹妹一旁周到地幫腔。我瞟一眼妹妹，遞過去五塊錢給兒子。

兒子去了很久，買回來一支四色筆，沒有其他選擇。他道歉說自己去得太久，因為排錯了隊，付賬的時候排了谘詢的隊。還好，他隻是覺得我們等久了，並不懊惱自己站錯了隊。

妹妹開始跟他搶這支筆，他理直氣壯地不肯撒手。但是他發現這是一隻壞筆，已經裂了。我很驚訝印著斯坦福大學標記的筆質量如此差，看著即便不是已經裂了，也算得上弱不禁風。世界上是否還有地方生產質量好的筆？比方說做LV包的那家公司，是否考慮增加圓珠筆生產線。來美國十多年，眼看著圓珠筆一天比一天不上手。

妹妹陪哥哥去換了一支回來，我囑咐他：小心使用，說不定很快就要壞了，努力堅持三個星期再壞也好。兒子不耐煩了：不因為剛才拿到一支壞筆，就意味著其他筆都身體虛弱。

哎，兒子比我心善，他對世界還有足夠的信任。我能信任的，似乎越來越少。

下一個程序，家長學生一起去禮堂開會。材料上說，學生會在會場上被他們的老師帶走，家長應該在進入會場之前跟孩子們道再見。我跟兒子說：等一下你就得走了。然後擠出一點兒依依不舍的表情，兒子玩笑道：到時候，你心裏肯定想，可算要走了，趕緊走趕緊走。說著，便手舞足蹈，做轟孩子走狀。兒子不僅心善，還很明白，真是難為你了。我嗬嗬笑，倒也有幾分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