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說被俺娘推了一把(續,這回有點兒嚴肅,小心開門)
(2009-04-02 12:45:12)
下一個
話說陪公子做題的過程,大概也就持續了兩個來星期。但是孩子的日子瑣碎而漫長,後來才意識到那段日子給俺留下了很深、很久的印象。那幾天的啟蒙,影響了俺的後半生。俺記得的一個細節是,公子他娘的學生考上了上海交大,寒假回來看老師,坐在俺們仨孩子背後聊天兒,俺完全無心做題,心裏流著哈喇子,豔羨上海交大的大學生。俺們那地界比較荒蠻,能考大學出省,就跟京城的孩子考出國一般驚人。
有一天不知為什麽,俺陪讀臨走的時候借回來了那本兒習題集,貌似想回家開小小灶。第二天俺沒有按時去陪讀,自己跑出去玩兒了。回家後俺爹說,大公子來把習題集拿回去了。俺吃了一驚,覺得對不住人家,也覺得公子過於小器。大了之後才體會出,那是公子他娘教子有方,推孩子不帶喘氣兒。
很快俺就喜新厭舊地離開了公子家,學騎車、學種地。掌握了較為先進的交通工具之後,便忙於給家裏買菜,給俺爹買煙,忘記了那短暫的陪讀生涯。
開學後,俺們的生活還是每周讀著毛選、做著大掃除、玩兒著羊拐、跳著皮筋。有一天正爬在教室的窗戶上擦玻璃,那動作比爬藤可具體而生動,老師招呼幾個孩子去辦公室集合,然後帶俺們去總部(俺們是分校)。在總部的一間會議室裏,俺們得到了一些油印著題目的紙張,都是一些陷阱重重的算術應用題。那天俺懵懂之中,大勝大公子。
那場聲東擊西、勝之不武的戰績大大地膨脹了俺爹娘的虛榮心,他們迅速地提高了對丫環的期望,流露出這輩子就靠俺了的奇思臆想。茶餘飯後街坊們在露天廁所裏對俺表示讚揚、鼓勵和期許。俺受寵若驚,當麵有禮貌地微笑,背後驚悸地渾身哆嗦。從此,每一場數學競賽之前,俺都徹夜難眠,終於未曾有過任何值得一提的戰績,一次次地辜負鄉親們,創造不出奇跡。
沒有正確的指導思想,俺心情沉重,也隻能摸著石頭掙紮。雖然沒有什麽成績,包袱卻一大捆,包括鄙視文科項目,儼然把自己悄悄地化妝成了理科俊傑的模樣。
轉眼小學畢業了,俺和大公子之間突然不再說話,避免男女授受不清,非常遵從當時的社會規則。俺們倆心心相映地以相同成績考入俺們所居住的那所中學,被分在不同班級。
三年過去,俺們不約而同地以相同成績考入俺們中學的高中部,分在相鄰的兩個班。
又三年過去,俺們約好了似的以相同成績走過高考。公子去了中國藤,俺回俺娘的老家上了一所傷心學府。等俺明白過來藤校和普校的區別時,鬱悶難忍。俺娘安慰俺:你確實不如人家,就算你報了中國藤,也去不了,再說,老家有米飯吃,中國藤沒有。
往事不堪回首啊。俺覺得俺不如公子之處,主要在於俺娘沒有那心氣兒。心氣兒,在於報名的時候的一拚,也在於漫長的日子裏的一股精神。俺們家的空氣裏,沒有那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