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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自戀一下

(2008-05-06 22:02:43) 下一個


家裏最常見的和平景象是,孩子們忙碌地幹著自己的事兒,當爹媽的挽著胳膊站在廚房裏聊天兒。爹說:怎麽就生出了這麽好的兩個孩子。娘回答:真是很意外。

兩個孩子從長相到性格都截然不同,在同一個學校裏上學,很少有老師能想到他們是兄妹倆。同學們知道的略多,也總是很驚訝這麽不同的兩個人是一家的。

兒子忙碌的事情一般是讀書,上網,寫寫畫畫。女兒忙碌的則是蹦蹦跳跳,劈腿、倒立。兩個人都很投入,沒有外界的幹擾很難自己停下來。這種投入讓爹媽很感動,因為他們各自從中能夠得到樂趣,這便是幸福的生活。

很多孩子去練遊泳,大概是對身體有好處的。有幾次,我也想送兒子去。但是每次帶他們去遊泳池玩兒,他們都會象兩個小海豚,嬉戲於水麵上下。我便不忍心送他們去跟教練遊,把遊泳變成一個目標或任務。我更為自私地想延長他們自由自在天真的性情。看著這天真的場麵,我便有了樂趣,構成了我的幸福生活。




兒子從小喜歡讀書。最早給他講故事,用的是一份兒幼兒園發的防火安全教材。教孩子們如何在火災來臨的時候,安全逃生。那份兒教材,印刷不良,套色不清,很有數年前街頭非法出版物的特征。但是我們就那麽將就著給他講,每天晚上睡覺前講一遍,一講就講了好幾個星期。後來開始講“GoodnightMoon”。這是一本極為優秀的書,不僅僅是一個故事書。每一個畫麵上還有很多細節,跟故事主線無關的小東西,從一頁到另一頁也跟著悄悄發生變化。讓兒子自己尋找那些變化,也花去了許多時間,他就在那種尋找之中長大。另一本書是“Run awaybunny”。那本書講的次數太多,我那時候差不多能順著、倒著,拐著彎兒地給他講。第一次帶他去巴黎,有時差,半夜醒來,他對我說:媽媽講個故事。我們就又講了一遍小兔子,他便睡著了。

女兒是不是聽過故事,好像記不清了。想必是聽過的。但是沒有印象她特別陶醉在哪個故事裏。我們大概隨便推廣了一下哥哥的經驗,她未必有同樣的反應,我們就忽略了她。對了,她喜歡Maisy的書,好像是唯一喜歡的。我們有一次在書店裏看到新的Maisy書,就趕緊買下來,隻要她有1%的喜歡,我們就得做99%的努力。



後來兒子在幼兒園學會了讀書,據說是一個大他一點兒的印度小女孩兒教他的。他就自己找書讀。都是大部頭的,“我的第一部字典”什麽的。兒子從小就跟著農曆過日子,太陽一升起來,他就起床,別管頭一天晚上睡得多晚。爹媽都是大學裏的壞學生,早上常常睡懶覺,有了孩子也不悔改。這樣給兒子留下了充足的安靜讀書的時間。每天早上,他都讀好半天書,直到爹媽起來給他發早餐。

女兒早上要睡懶覺,這讓爹媽很開心,覺得跟自己親。她起來的過程需要很長時間,如同入睡的時候一樣。長大的過程中,她不停地裝備自己的床,小手絹兒,小手電,小動物玩具,小房子,小鑰匙鏈兒,象個鄉間小賣部。終於到現在,她隻能勉強把自己擠進床裏的一個角落。



兒子喜歡恐龍的時候,爹媽都不會念那些恐龍的名字。他隻好自力更生,艱難地拚出恐龍字典上的每一個名字,然後教給家裏的其他成員。這個過程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好的訓練。後來在學校裏,老師的評語總是說:這孩子隨時隨地準備幫助其他同學。若是我姥姥在世,一定會喜歡這個孩子。姥姥的心裏絕對偏心愛讀書的孩子,唯有讀書高的傳統,在姥姥那裏修成了最高境界。但是我知道,這個孩子讀書方麵有很多問題。他不愛讀故事書,他寫字不很整齊,他上課的時候總是說話,他寫作文總是三言兩語。唯一他喜愛的,是符號。在他眼裏,文字是有趣的符號,不同的語言用不同的符號。他不喜歡中文,但是他記得很多中文字,他學習英語法語還有拉丁語。去年的法語課上,老師拿著8根孩子們愛吃的長條糖,問他們8個法語語法問題,答對一個問題得一根糖。那天,兒子得了7根糖,連老師到最後都放棄問其他孩子了,直接衝他說:估計隻有你知道答案樂。

兒子終於決定要發明一種新的語言。不為什麽,僅僅是一種樂趣。他知道我希望他做中文作業,希望他練鋼琴,希望他讀故事書,別管是哪種語言的。所以,每當我看見他坐在那裏發明語言的時候,他就有些內疚,有些頑皮,有些僥幸地衝我樂,說:我在發明語言。他希望我放他一馬,再讓他多玩兒一會兒。多半情況,我轉身走開,給他一點兒時間,也給他一點兒壓力。我們中國人說,玩物喪誌。

女兒上學前班的時候從什麽地方摔下來,磕到了眼角,真是很危險。後來有一天我去學校接她,發現她把樓梯扶手當杠子玩兒,翻過去的時候,臉正衝著棱角分明的水泥台階。原來她的眼角是這麽磕著的。我當即出了一身冷汗。趕緊把她叫到一邊,問她:願意去練體操嗎?她點頭。我們迅速跑到體操館,從此她開始了練體操的生活。

她開始練競技體操。這是個挺讓我揪心的運動。上下翻騰,好幾百度地在空中轉圈兒,崴胳膊扭腿大概是不可避免的傷害。 雖然她姥姥小時候也幹過這個,她娘小時候可沒這天賦,哪次練習都顫顫巍巍、哭哭啼啼的,那日子把姥姥可是失望壞了。



他爹終於也聽說兒子在發明語言,就告訴兒子,有一個人也有過這念頭,後來呢,就發明了一種中國人叫做世界語的東西。中國改革開放後,凡是找工作就要求你說一門外語,好多人措手不及,哪種外語都不靈,就有人找到了這個相對簡單的世界語。這本來是要打擊兒子再次發明車輪子的活動的,可是兒子不這麽看。他迅速在網上找到了有關世界語的信息,發現即便是世界語,也不唯一,版本也有些個。這不就成了,反正都是發明語言,你發得,我就發不得?兒子不僅有了發明語言的想法,更有了同好,有了信心,有了參照物。發明語言的活動大概還會持續一段時間。但是昨天晚上,兒子突然問他爹:go的過去式是不是went。多麽令人失望的問題啊。

女兒練體操的地方有個俄國老師,她不是女兒的老師,是藝術體操老師。在我眼裏藝術體操比競技體操要相對平和一些,感覺沒有那麽多的危險。就常常心懷鬼胎想讓女兒轉到藝術體操班上。女兒其實也是羨慕人家揮舞著綢帶、球、圈兒在那裏妖豔地扭來扭去,但是她下不了決心去,因為那個俄國老師太可怕了。那個老師用傳統俄國教學法,經常大聲嗬斥學生,甚至於會打學生的屁股。女兒從小被美式教育寵慣了,看著藝術體操班的孩子就對他們充滿同情,她無法想象如何加入這個班。

在這種既羨慕又害怕的心情裏咣當了一年多,終於女兒在學校裏學會了跳繩,她突然感覺自己跟藝術體操之間的距離近了一些。當她非常留戀地多看幾眼藝術體操班的孩子時,我抓緊時間問:是不是想去試一下?女兒說:隻是試一下。然後她就沒後再回頭。



兒子有時候是個律己的人。三四個月前,他開始自己學習拉丁語。教材是從網上隨便買的。他告訴我,每個星期六早上他學一課。他還是很早就起來,家裏靜悄悄的時候,他就學一課拉丁語。他不看表,也不知道這一課會花多少時間。開始兩周,我幫他改作業,照著習題答案改。我不懂那些奇怪的語言,改起來很費力。很快我就放棄了,甚至於把習題答案那本書也弄丟了。他就不知對錯地自己學。到了第三個單元結束的時候,我問他學得如何,他說:good。我們找到網站上的練習題,說要不要做一下。他拿過來做,做了半天,沒有一個錯的。

我有點兒覺得對不住這孩子,這幾個月都很疏忽他的拉丁語學習,隻知道整天嚷嚷著讓他做中文作業。一內疚,就出新花招。網上開始尋找拉丁語有關的內容。不知道怎麽就看到英國有很多中學教這個,馬上琢磨,送兒子去英國上中學吧。再看看,我們周圍還真沒有中學教這個的。那大學裏有吧,找大學裏的人看看。找不著啊,他們的網頁怎麽都那麽吝嗇,不肯給有用的信息。那美國東部也這樣嗎?不,那裏的中學也是教這個的。但是網友說,經常找不到好老師,代課老師自己都弄不清楚怎麽回事。這可如何是好。

女兒加入了藝術體操班,一個星期的訓練從兩次增加到三次。她爹剛認識她娘的時候世界上正在發生一件盛事,巴塞羅那奧運會。她爹買了一台電視送給她娘。那時候大家都窮,一台電視,雖然是整個商店裏最便宜的,也是一份很貴的禮物。然後他們就一起在電視裏看奧運會。特別是看藝術體操比賽。她爹就納悶兒,姑娘們怎麽就那麽神奇,個個像妖精似的。他太向往有妖精的地方了,一如聊齋故事裏的書生。他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有機會培養一個小妖精。這個機會讓他受寵若驚,也不知道將來便宜了誰家的書生,但是培養妖精的過程,讓他如癡如醉。他給公司領導寫了一份時間表,明確表示,我家裏有重要活動,如下幾個時間段不能保證正常工作,所有會議應該避開我女兒練藝術體操的時間。



了解到美國東部中學裏雖然有拉丁課程,但是不能保證有合格的老師這一點後,我終於放棄了搬家去東部的打算。回過頭來研究本地的形勢。在一百多英裏外的一個海濱小城發現了一個拉丁語老師,據他自我介紹,是教會裏的牧師。我趕緊寫信過去,介紹了兒子的情況,兒子也在一旁看著我寫信,跟我一起高興。然後,這封信就沉入了太平洋。一個星期後,我們又在網上找到了另一個拉丁語老師,離我們家不遠。這個老師沒有電子信箱,比較老派,隻好給他電話留言。回電過來,我們聊了好半天,最後他說,你兒子太小,我教不了那麽小的孩子。

我隻好給附近一所私立學校的校長寫信,他們那裏有拉丁課,我想請他幫著聯係一下他們的拉丁語老師。老師很快回應,說沒問題,咱們見個麵吧。他爹帶著兒子所用教材去見老師。他爹很不好意思地告訴老師,家裏爹媽文盲,怕孩子自己瞎學,把拉丁語學出了新意,弄成了另一種語言,想請老師每個月扶正一下。老師說:孩子有問題可以問,但是不能定下固定的時間,老師很忙,最忙的部分是老師在學中文。

公司領導不知是如何看待她爹的時間表的,好像並沒有太大的意見,至少意見沒有傳到我這裏。她爹坦然地每周三次下午送女兒去練體操。這件事兒讓我忐忑不安,總覺得這樣對待工作不是很正確。但是她爹很坦然,他的說法是,工作的全部意義是為了養孩子,沒有道理讓孩子為工作讓步,工作為孩子讓步是必須的。



聽到老師忙的原因是為了學中文,他爹不樂意了。他很流暢地對老師發表了一通演說:“世界上有很多東西可學,有的是一定要學的,有的不一定要學。中文這個東西,有些及其愛好的人沒事兒幹,學著玩兒,也就可以了。現在弄得人人學中文,倒也罷了,還弄得大家別的正經事情(大概是指教他兒子拉丁)都沒時間幹了,全力學中文,就錯了。”

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時候,她爹向我匯報,當天下午為了出來接女兒練體操不得不離開一個會議,會場上坐著三個VP。他知道這是我的軟肋,我常常把P和VP們當回事兒,以為那些他們在場的會議比女兒練一次體操重要。但這是她爹的圈套,他無非是想給自己晚上加班增加一點兒砝碼。我竟然上了當。



拉丁語老師無言以對他爹對學中文的評價,隻好說:你的觀點很有意思。

那個老派、不願意教兒子的老師來了一封信,寄來一份兒他自己的宣傳材料。大概是放下電話後又有些後悔,他在宣傳材料的邊角上用筆寫了幾句話。一句是說:如果你想學拉丁語,我可以教你。另一句說:如果你兒子來上課的時候你能坐在旁邊,大概也可以。我趕緊打電話過去:行行,我願意坐在旁邊聽兒子上課。我們約定見麵的時間。

她爹傳達回來體操班的信息,其他的媽媽們認為現在藝術體操練得不夠好,姿態不夠,要讓孩子去上芭蕾課,提高她們的儀態。



我們見到了老派拉丁語老師。他首先批評了兒子所使用教材的封麵設計不夠合理,拉丁教材的封麵上有希臘武士的畫麵。然後問兒子跟他上課是否感覺舒服,他首先提到他自己麵對兒子感覺不舒服。兒子說:開始可能會不舒服,慢慢大概就好了。老師看了兒子做的練習,說:不錯。但是,我還是不願意收你為學生。你們再去找找,如果到了下周五還找不到合適的老師,再來找我,到時候我會收你。

帶著女兒去了一所芭蕾舞學校,試學一堂課,女兒不喜歡。到了體操房,其他媽媽說,你弄錯了,我們說的是一個特殊的芭蕾舞老師,我們都讓孩子去跟著那個老師學。

十一

我根本沒打算再出去找別的拉丁語老師,前幾天給另一個老師發過信,三天過去了,沒有回音。但是見了老派老師的第二天,那個老師有回信了。是一個正在讀文學博士的老師,給附近的孩子當家教,人文方麵,什麽科目都教。查看一下他的履曆,教兒子實在有富餘。電話裏他說不嫌兒子年齡小,我當即感動得表情有些失真。

女兒開始練習芭蕾舞,顯得遊刃有餘。一旁其它孩子的家長也都是中國人,問她爹:這孩子怎麽這麽輕鬆,還練什麽?他爹說:每周三次體操。眾媽媽們驚呼:那得多忙?她爹說:還行,反正她不學中文。眾媽媽更驚:不學中文怎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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