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

爸爸說他把中文當甲骨文，
隻求識別，
不去使用。

聖誕節前，
他說隻想要一本書，
當作聖誕禮物。
那本書裏，
沒有字母”e”。

在大英博物館，
麵對古埃及的文字，
他說他認識它們當中的一些。
說給我聽，
我無法判斷。

倫敦街頭的小書店裏，
他尋找自己夢想的書。

我告訴女店員，
他找那本沒有字母”e”的小說。
女店員不假思索回答我：
不可能有這樣的書，
那僅僅是他的fantasy。

我也開始懷疑那本書的存在。

劍橋、伯明翰以及巴黎、倫敦，
每看到一家書店，
他都進去，
查找Georges Perec，
那個寫過沒有字母”e”的小說的人。
那個人是存在的。
那本書，
杳無音訊。

中文課後，
他問我為什麽亞洲還用象形文字，
西方都不用了，
古埃及、古希臘也都有過象形文字。

我無法回答。

妹妹為俄國孤兒募集玩具，
他告訴妹妹，
百分之八十的孤兒，
父母生活在孤兒不知道的那個地方，
並沒有死去。

我隻知道自己認識的中文比他多，
其餘的事，
他像一部小百科全書，
積攢了好多自以為真的事實。

我剛剛收到書店寄來的書，
A Void，
那本從法語翻譯成英文，
仍然沒有字母”e”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