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來,冬盡春又來,我已經來到美國兩年多了。這裏的生活也太安靜了,除了有幾個國內的親朋好友打來幾個電話外,沒有什麽人給我打電話。電話機一個月也響不了幾次。
我每天還是在學校上課,晚上在家讀書。幾個月後,就開始不感到什麽都新鮮了。煩悶,焦急反而成了家常便飯了。是啊,怎麽辦?以後到底要做什麽?都三十多歲了,重新拿起書本,走起了十幾年前的走過的老路。重要的是鐵飯碗也沒有了,現在沒有其他的收入來源,家裏的這點積蓄,是一個勁的向下跌,能撐多少時間也不知道?
我們中國人,曆來是以勤勞而著稱,我在這個美國小鎮裏,確實有勤勞的心,但找不到能勤勞的地方。真煩,到底我要等到哪一天?
一天的晚上,電話鈴奇怪的響起來,是我小時的好友小戴打來的,他也在美國,現在住在東部的一個大城市裏,我們已經十幾年沒有聯係了。
我一下子激動起來,這正是天無絕人之路啊。看來好機會來了。
我們聊了快三個小時,他講了許多我不曾聽到的外邊的世界。最後,他熱情的邀請我到東部去看看。
小戴是我小學時代的同學,我們一起長大。在應屆畢業時,考入國內不同的大學,以後聯係就少了起來。後來聽說,他一畢業就來到了美國,和一個洋人接了婚,並已經入了教。我在日本的時候,也試著給他家打過電話,可能是搬遷的緣故,電話已經不通了。他這次能找到我,還是通過我們其他的同學,找到了我的電話的。
興奮,狂喜,臨走前的幾夜,我都沒睡好覺。
我坐在飛向東邊的飛機上,一直好奇的向下邊觀望。我發現了這中西部和美國的東海岸有多大的不同。剛起飛時,下麵是一座接一座的土山,樹木很少,基本上是黑黑的一片。經曆了近五個小時的飛行,已經靠近美國的東海岸了,下麵的山丘少了,鬱鬱蔥蔥的樹木覆蓋了整個的大地,好像是一片綠色的海洋。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景象。人一到東部,心情也不一樣了,真是感到豁然開朗。
我下飛機後,在接客人的人群中,看到了我十幾年沒見的好友小戴。
他變了許多,頭頂上的頭發稀疏了一些,戴上了金絲眼鏡。穿著相當考究,手上還帶著特大號鑽石戒指,身上的香水味道很濃。我印象中的頑皮,不修邊幅的小朋友現在已經變成個紳士了。
他說:“哥們,我在這等了你快兩個小時了。”
“為什麽?你不會給機場打個電話,確認了時間再來嗎”?我回答。
他笑著說; “我不是盼著萬一飛機能早到了嗎。反正你今天來,我也沒有什麽心思做事了”。
是啊,我們可以說是發小,這樣的好朋友現在有聯係的也沒有幾個了。
如今的社會,人情越來越淡,你越是混得好,忙不過來的時候,朋友就多的應接不暇。可你自己混得越慘,無事可做,最需要朋友的時候,就越沒有朋友了。像我這樣,初到美國,而且是事業無成,誰喜歡和我交朋友。在這個處境下,重新找個像這樣的朋友已經是個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我認識的不少人都在美國,我初到時,都打過電話,幾乎每個朋友的態度都是特別冷淡,而且很少回電話,有的甚至再也沒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人情就是這麽回事。這有個不成文的理由,初來乍到國外的人,於什麽事都要去求人。被求的人,都是那些來的久的朋友和親戚。現在人情淡如水,誰也不願做雷鋒了,誰願意沒事找這個麻煩。
他拉著我的大行李箱,到了他的車後。不得了,那是一個福特牌的超大型豪華吉普車,裏麵電腦裝備,音響設備應有盡有。我在車行曾見過這種車的標價,不算附加設備,起價都是五萬多美金.
我說了一句:”哥們,你混的夠壯的.”
他笑笑,沒在回答。
我回憶起我的幾次出國,曾見過的幾個生活在國外的同學。
幾年前,我因公去德國時,訪問過我的一位同學。他已經在德國生活了六年。不但沒有汽車,一家三口住在一個沒有客廳的小公寓裏,裏麵還特別冷,聊了一個多小時,我連穿的大衣都沒敢脫。
兩年多前我在日本時,有兩個大學的同學一畢業就到了日本。他們同樣都是打工族,一位忙得連見我的時間都沒有。另一位還不錯,請我到他家去吃頓飯。那租的小房子在東京的郊外,連空調都沒有。吃了一頓飯,小電扇吹的我頭直疼。吃的幾個菜是從外麵的小外賣店買的,其中隻有一個海鮮。我的同學當著我的麵,就問他老婆這個菜到底花了多少錢?看來日子也是很清苦的。
在美國,有幾個同學和幾位原來生意上朋友。除小戴之外,都基本沒有電話來往。可能那時的電話費還是很貴的,何況他們也都是美國的打工族,一家還有兩三個孩子,每天忙得不得了。生活在國外的人都不容易,誰舍得花著這麽貴的電話費和自己寶貴的時間與我敘舊。比起來,小戴是最有錢和最夠哥們的。
他的車已經進入了一個近郊的居民區,這裏一看就是好的社區,街道的兩側都是排列有序的樹木,地上是鮮花盛開的花園和綠綠的草地,樹的後麵是一座座的別墅,每座房子都很大,許多別墅還有很長的私用車道,車道後麵是容納三個車的大車庫。
小戴也不停的向我介紹這個社區內住著多少電視主持人,大公司的老板等等。從他的話中,看得出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盡管他和他太太也沒有要孩子。
他家的房子也很大,是個三層的別墅,車道上停著他太太的寶馬牌臥車。看得出這是個富裕的中產家庭。花園中生長著各式各樣的花草,院子的中間還有一個漂亮的噴泉,那不停噴出的清水,在陽光的照射下,繽紛五彩的顏色顯得格外的美麗。房子的表麵是石頭的磚麵,既有現代的風格,又有點古色古香。我注意到,房子後麵有一個超小型的簡易室外廚房,中國式的灶具,旁邊還有中國製造的醬油和醋等中國調料。
小戴在家裏和太太一起,天天都是美國餐。盡管他已經結婚七年多,但每星期總要找個時間,自己在這裏烹調,給自己開開胃。
有人說,人的胃是十八歲就定性了,生活在中國十八年以上的中國人,最美味的餐還是中國餐。
他的太太是個高大的白人,黃頭發,棕色眼睛。人長得不是很漂亮,年齡看上去比小戴要大幾歲。她很熱情,剛剛梳妝打扮好,正在家裏等著我們的到來。她已經預約好了一家高檔的意大利餐館,晚上特意為我接風。
他們夫婦看來感情很好,互相稱呼總是親愛的。在來的路上,小戴幾次接到他太太的電話,最後的結束語總是“我愛你。”
在吃晚飯時,我們的最大的問題是語言障礙。我的英語太次,談一點事情還經常讓小戴來幫助翻譯,否則他的太太聽得直皺眉。小戴在翻譯時,他的太太還不時地糾正他的語法。他的太太解釋給我說;小戴讀得書太少,英語還要不斷的學習,這麽多年她一直在不斷的提高著他的英語水平。
我真盼著這頓晚餐早點完,可以和小戴能單獨多聊聊。因為我們在這個場合,講中文,那對他的太太是不禮貌的。好不容易才結束了這頓晚餐,小戴把他的太太送回家,就帶我去了酒吧.他開始講述他的故事。
十幾年前,小戴的一個哥哥在俄亥俄州的一所大學裏讀研究生。他在小戴的一再請求下,幫助他辦理了入大學的手續。小戴就拿著國家規定的三十美金來到了美國。第一次離開了父母的身邊,他感到自己像小鳥一樣自由了,來了以後住在他哥哥的一室一廳的小公寓裏。
這裏可以稱為一個大學城。它坐落在在一個小鎮裏,人煙稀少,幾乎都是學校的老師和學生。他每天背著書包走著就可以去學校,不用開車。這裏的中國學生並不很少,但絕大部分都是讀研究生的,很少有讀大學的。小戴在上課時僅遇到一個中國女孩,據說曾是國內的一個電影演員。小戴第一天上課,基本上什麽也聽不懂。試著找那個女孩子問問,沒想到那女孩也是半懂不懂,而且架子還很大,有些帶打不理。人有臉,樹有皮,靠自己吧。
幾天下來,他累得夠嗆,聽不懂也讀不懂,所以一下課回家就睡覺。他的嫂子,就是他哥哥的太太是陪讀簽證,每天也不工作也不上學,整日在家。
這小公寓隻有一個廳和一個臥室,臥室當然歸哥哥和嫂子,小戴睡在廳裏。他四仰八叉的在那沙發床上一躺,人家什麽也做不了。這給他的嫂子帶來了極大的不便。就這點不大的空間,全讓他給占了,因為廚房,衛生間都在廳了,電視也擺在廳內的角落上。他哥哥幾次從學校回來,一看到他在廳裏睡覺,皺皺眉轉身就回學校了.。可他的嫂子無處可去,隻能把自己關在臥室裏。
過了一段時間,他剛來時感受到的那些熱情,親情,已經變成了一種厭惡。他在這裏住了還不到幾個星期,他的哥哥嫂嫂便開始討厭他了。他哥哥經常轟他到學校圖書館去讀書,他嫂子也經常到該做飯的時候不做飯,冰箱裏經常是空空的。他餓極了,隻能是啃麵包吃。晚上睡覺時,臥室裏傳出的吵架聲,從開始的小聲,到後來的大聲,一切的吵架都是因為他在這裏住,他聽得真真的。
他想離開這裏,可是到哪裏去呀?他口袋了還是來的時候帶的那三十塊錢,現在隻剩下二十多塊錢了。
他煩透了,晚上給他的父母打了電話,想回國了。他媽媽心疼得都哭了,但還是勸他繼續忍下來。他媽媽一掛電話,就給他的哥哥打了電話,讓他哥哥無論如何要照顧好弟弟。從那時起,他的哥哥不再擠他了,可他的嫂子還是天天的吵。
他想離開這裏,出去找工作去,不讀書了。他哥哥告訴他,他的簽證是F-1簽證,那就是學生簽證。持有這種簽證,在校外不能打工,在校內必須要使全職學生,學校每個月還要把這種國際學生的出勤率,向移民局匯報。
他別無選擇,隻能繼續讀書。不過,他哥哥係裏的一位教授家裏,需要一個清理家庭遊泳池和幹雜活的臨時工,管吃管住,另外還有現金幾百塊的工錢。他哥哥問他是否願意去?他馬上應允了,第二天就搬過去了。
他哪裏知道,他離開了他自己認為的狼窩,現在是真正的進了虎口。他在他的哥哥家住,那裏沒有絲毫的雇傭關係,白吃白住,理所應當。而在這個教授家,他的地位隻是一個工人,人家是付工資的。他第二天的早晨一起床,女主人早把今天該幹的活都安排好了。眼睛還沒全睜開,工作已經開始了。剛幹了一小部分,上課的時間到了,馬上跑著去學校。一下課,立即回來,繼續完成做了一小半的工作。到吃晚飯的時候,累得連飯也不想吃,先睡覺了。他這是第一次在美國打工,他的童年是在父母的溺愛下長大的,從來沒有人這樣命令過他。
他第二天睡過頭了,連上學都晚了。女主人在客廳裏等了他一早晨,也沒見到他。等中午下課回來時,女主人馬上把新的一天要做的活,都寫在了一張紙上給了他。他又開始幹活了。
晚上,那教授回家了,換好了遊泳褲要開始遊泳。一到池邊,才看到他還在清理遊泳池,馬上就罵了一句話。
全世界罵人的話都是最好學的。小戴來到美國僅一個星期,就懂罵人的話了。他裝著沒聽懂,忍著繼續得幹。腦子裏,用中文罵著這個婊子養的教授。
晚飯後,女主人正式通知他,明天要早點起床,工作要提前開始。
這他媽簡直是回到了中國的舊社會,和那動畫片(半夜雞叫)有什麽區別。看著那女主人多象周扒皮,自己有多象那個可憐的高玉寶啊。
就這樣熬了一個月,他拿到了第一次打工賺來的工資。自己別對不起自己了,想開點罷,休息時可以自由的瀟灑一次了。
星期六下午,坐上了開往城裏的汽車,一步先到了一家稍為大點的中餐館,一下子吃了兩個菜,心裏想,吃了一個月的狗食,今天也換個人餐吧。飯飽後,又到大商場裏給自己買了兩件美國製造的衣服,逛了幾個商店。幾個小時後,他又餓了,回到了那家中餐吃了頓晚餐。他問了個男侍者,這裏哪有洋妞?他當然知道,嫖妓在這個州是非法的。那侍者拿著他付的高額消費,悄悄地給了他個街名。
他到了衛生間裏,換上了新買的衣服,直奔那條街去了。
他在那裏轉了一個多鍾頭,確實是有幾個白妞和黑膚色的女孩子。他琢麽著,如何能找一個最便宜,而且最漂亮的?天逐漸黑下來,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因為太晚了,汽車也就沒有了。他壯著膽子,問了三個白妞,價錢都是一百塊左右。這時候,少花錢,多辦事的心情也沒有了,饑不擇食,幹脆找了個年輕點的就算了。
他根據那個白妞的要求,到附近的一個小旅店開了一間房。他是第一次,沒有任何經驗。
一進門,那白妞就開始要錢.否則不脫衣服。他沒辦法,就付了一百塊給她。憋得太久了,他像一支惡狼一樣,剛一上床,不到五分鍾就完事了。那白妞一完事,就抱著自己的衣服,進了衛生間去洗澡了。他等了足足十五分鍾,已經做好了再戰的準備。沒想到,小姐一出來就準備離開,臨走時向他要小費。他一再解釋:“我還沒完那”。
這位小姐伸出手來,“OK,請再付一百塊錢。”
.他急著說:“已經付給你了。如果你這樣,下次我再也不找你了。”
小姐一笑:“下次是下次,這次先付清。”
氣死了。他沒給她小費,讓她走了。
虧死了,自以為是第一次開洋葷,能得到更高級的服務,所以開始連正經看都沒看一眼,也沒摸幾把。現在要看,要摸,什麽都要重新收費,他實在舍不得了。
哎,一百多塊就撒了這一泡尿,還搭上了這些房錢.這叫什麽服務?
天色還早,沒辦法隻能回去.錢也花得差不多了。
隨著日子的推移,他已經熟悉了這裏的工作.慢慢的也有些程序了,也不覺得那麽累了。天氣也漸冷了,遊泳池也不用維護了,上麵蓋上了大大的塑料膜,.
這家人對他也算比較好,.有時還帶他出去吃頓中國餐.
他拿到了第二個月的工資,一分也沒有亂花,全部給父母寄了回去。
開完工資後的幾天,他也沒什麽活可幹。按時上課,回來就是讀書和看電視。
這世上的事情,永遠是一個道理,互相都得合適。雇傭也是一樣,雇員覺得不合適就會辭工,雇主覺得不合適就要辭你。人家管吃管住,還發著工資,你反而每天都在休息,你是合適了,可人家就不合適了。這樣哪可能長久得了?
沒過幾天,在一天吃晚飯時,女主人告訴他,他們家不打算再用他了。如果他願意,歡迎他明年的五月份,遊泳池再次開啟時,再回來做工。從今天開始,讓他在一個星期內搬走。
往哪裏搬?回哥哥的家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他這個包袱使好容易才被扔出來的。要麽出去租房子住吧,又沒有錢。他還聽到了另一個更可怕的消息,下學期的學費該交了,聽說是要好幾千塊美金。
他紅著臉請求這家人幫忙?女主人又給了他幾十塊錢,另外可以寬限到十天內搬出。這是杯水車薪,現在他麵前的是條絕路,想維持身份合法就必須有錢,有了錢也就可以交學費,自己租房住了。他抱著最後的一絲幻想去了銀行,想辦理些貸款。銀行查了他的身份證明,和所有的材料證明。他是個地地道道的無產者,當時他就被銀行拒絕了。美國的銀行是給有產者貸款的,沒有一個銀行因為同情你,可憐你,而發放給你貸款的。
沒路了,連明天的飯錢都有問題了,要這個合法的身份有什麽用?不要了,先找條生路,想辦法活下來再說吧。管它什麽非法還是合法,以後再想辦法。
他到了長途汽車站,買了一張去紐約的車票,帶著自己的所有行李,當天的夜裏就啟程了。付了車票後,他的口袋了隻有三十幾塊錢了。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他看見了帝國大廈的頂尖。隨著距離的接近,高樓林立的大都市已近在眼前,雄偉的摩天大樓巍然聳立。這才是他夢想中的美國;汽車一個接一個,便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人群中的行人是各式各樣不同的膚色。路兩邊高樓大廈,商店公司比比皆是。這才是全世界最大的都市真實風貌,這裏有世界上最大的金融中心,有世界上最昂貴的住宅和最豪華的街道,聯合國的總部都在這裏。那象征民主自由的自由女神像就坐落在前麵的海邊,這是全世界勞苦人民都向往的地方。
紐約,我來了,我終於找到你了。我把今天定為真正來美國的第一天,我將從今天開始要好好創一番天下。他拉著自己的大行李箱,在第五大道上,一步一步地走過了一條條街,欣賞了一個多小時。
下一步怎麽辦?要吃飯,要想辦法先活下來。第一步,還是得找中國人的社區去想辦法吧,請祖國的同胞先幫幫忙。他一步步走到了曼哈頓的中國城。這裏象是回到了北京一樣,幾乎所有的商店都有中國字,人們的交談也都是中文了。四處觀望,在這中國城裏,大部分都是中國人,外國人隻有很少的幾個。
他沿著幾條街,一家一家地問是否要雇人。那時是美國的經濟蕭條期,生意都不好,家家都不需要這多餘的人。他走累了,找了個快餐店,買了個盒飯,坐在馬路邊上吃了。今天的晚飯怎麽辦?今天的晚上到哪裏去過夜?明天又怎麽辦?
馬路的對麵的商店群中,他看到有一個職業介紹所的小標牌。吃完午飯,拉著行李,走進了進去。順著箭頭,摸著黑黑的樓扶手,走到地下室的最裏麵,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公司。
這介紹所和中國的大型介紹所沒法比,隻有幾平米大。裏麵隻有兩個辦公桌,兩位三十多歲的女人坐在辦公桌後。兩部電話,和一些亂七八糟的紙張,文件夾散亂在桌上。其中一個帶著台灣口音的女人和他打招呼,他點點頭,想找個座位坐下。四處一看,這裏連個多餘的椅子都沒有,他隻能站在桌前。這位女士自稱是陳小姐,給了他一個表格。小戴站在桌前,添完了這份表。他的招工條件是,管吃管住,做什麽都行。
陳小姐粗粗的看了他填的表,誇他的字寫得很好,然後向他收取三十元的手續費。他猶豫了。他已經注意到表格上確實有這一條規定,但他以為應該是找到工作後才收費,或者是雇主出這個錢。他擔心現在交了費,如介紹所為他找不到工作,費用也不會退回的。但陳小姐一再聲明,不交費就不能開始給找工作。
哎,舍不得孩子打不到狼,隻能試這一次吧,也許是一生中最後的一次。他交了三十塊,陳小姐客氣的告訴他,明天來等結果,但不保證能馬上找到。
交了三十塊後,他的口袋裏,加上硬幣也隻有兩塊多錢了。這些錢要支撐他今天的晚飯,和住宿。一出門口,碰到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男孩子,主動和他打招呼,原來他也是交了三十塊來找工的。他焦急地問道:“我手中的錢不多了,今晚上住哪啊?”
那個人回答:“我也隻有幾個硬幣了,不過我知道一個電影院是二十四小時開放的,但我的錢還是不夠。”
小戴問: “那要多少錢?”
“一塊多一張票:”
小戴說: “你和我的錢湊一湊,沒準夠了。你帶我去吧。”
小戴盤算著,沒有這個人,他也找不到那個電影院。就是幫他多買張門票,也隻是兩塊多錢,總比自己露宿街頭好得多。
一到電影院門前,就知道了這是個黃色電影,二十四小時不停的放那幾個片子。不過,熬一夜在裏麵,總是比大街上露宿街頭要強得多。 兩人把所有的錢加在一起,買了兩張門票,另外買了一袋最便宜的麵包.
電影院裏沒有幾個人,他們在最後排坐下,把麵包公平的分開成一人一半,都吃了。吃完了以後,兩人誰也沒飽,但也沒有錢了。
溫飽思淫欲,這半饑餓狀態,誰也沒有心思看這毛片。小戴手扶著自己的行李就睡著了。夜裏,夢見了媽媽做了一大桌菜,叫他去吃飯。聞著那麽香,就是拿筷子怎麽也夾不起來,口水直流。急醒了,一睜眼看到那銀幕上,三個白女人,正在屏幕中擺弄她們自己的白白的大肥乳房。好奇怪,原來總是偷偷摸摸想看到的東西,今天看著怎麽這麽惡心?
身邊的同伴還在睡著,不知道在做什麽夢?他看了一下手表,才淩晨1點多。肚子空空的,轆轤饑腸很難再回到夢裏。小戴從小到大,從記事哪一天起,就不知道什麽是餓。他的父母都是大學的教授。在我們上學時,他們家雖算不上是最富的,但比起一般的家庭要好得多。記得我們上中學時,市場上剛開始有電視機,他們家馬上就買了一台。我還經常到他家去看電視,因為我家的電視機是晚了好幾年以後才買的。他是家裏的老小,是在一個在溺愛的家境中長大的寶貝。
他今天的早晨還自定下來,把今天作為來美國的第一天,可是這一天,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什麽是餓的滋味。
好容易等到早上八點多,他叫醒了同伴,一起回到了職業介紹所。
他們坐在馬路邊上,等到了快十點鍾,陳小姐才來。
一見麵陳小姐就就解釋說,現在生意太差,沒有店雇人,讓他們明天再來等。
明天?明天早就餓死了。現在連回電影院的錢都沒有了。那個同伴急得直跳腳,有什麽辦法?錢已經給人家了,現在的主動權在人家手裏。
那同伴建議小戴和他一起到別處去碰碰運氣,小戴已經餓得沒力氣走了,何況他還有一大堆行李。他的同伴子自己走了。小戴坐在路邊,每隔一個小時,就跑到那個地下室裏的辦公室去詢問。
就這樣,看著太陽已經快落下去了,這裏的公司的人,都在放下那巨大的卷簾門關門,他又進去了。陳小姐給了他一個地址,說有一家餐館要雇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的同伴一天也沒回來,也不知道是否找到工作了?自己都顧不了自己了,沒有閑情去管別人了。也許是件好事,如果同伴在這裏,還不知道這個職位能歸誰哪?.
那個中國餐館,離這裏有三十多個路口。他汗流浹背的走進那裏,到了門口,已經是幾乎要暈倒的程度了。
老板是個廣東老頭,先問了一下他的情況,然後告訴他,他的工作是刷碗和打雜,工資是每月七百元,並且管吃管住。他激動地得差點給老頭下跪。老板領他進了進廚房,把他交給廚房裏正在做工一位師傅,以後他的生活由這位師傅來安排。那師傅也是個廣東人,笑眯眯的看著他,問了一句:”你吃飯了嗎?”
他搖搖頭。
那師傅拿起炒勺,點燃了煤氣,兩分鍾不到,一碗雞蛋炒米飯端了過來.
幾十個小時的饑餓,焦急,勞累,擔心,這時候一下子湧上心頭。小戴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那師傅一下子收起了笑容,焦急地問:”你怎麽啦?”
“師傅,我已經快一天沒吃飯了.”他淚如泉湧,委屈得差點哭出聲。
這位農村長大的師傅哪裏見過這個場麵,也不知該說什麽,有點手忙腳亂了。
“好了,那邊有個凳子,先坐那吃飯吧,這鍋裏還有蛋花湯,隨便喝。我先把你的行李送下去。別哭,你不夠吃,我還給你炒。”
這時,他感到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這位師傅了。要是不考慮麵子的話,他會叫一聲爸爸.這碗飯是他這今生今世最香的一頓飯.
他的宿舍就是在這個廚房下麵的地下室。隻有一個大通鋪.對麵有一個小衛生間,又髒又臭連燈都沒有。洗澡上廁所都不能關門,開著門才看得清。幾個單身的老爺們,髒在一塊了。這裏最可怕的是太潮,一個小型的吸潮機器,二十四小時的不停的隆隆響,每天都吸儲一大桶水。小戴的被褥總是濕淋淋的,他到外麵找了許多的免費中文報紙,放在自己的褥子下麵.
這些報紙每天都要換,像嬰兒換尿布一樣。多少年過去後,他還總是在陰天的時候,覺得雙腿酸疼。也許是那時在潮濕的床上睡覺,烙下的病根。
幾個月過去了,他的手裏也有錢了。因為沒有合法身份,他不敢到銀行去開賬戶,在銀行內租賃了一個小號保險箱。每次拿到工資,到銀行打開保險箱,把所有的錢加在一起,重數一遍,也滿足一次。
打餐館是最能存錢的,雖然工資不高,但沒有什麽花銷。不用買衣服,不用花錢吃飯,也不交房租。每天下班後已經是晚上,所有的商店都關門了,想去消費都沒有地方去。
他總結了上次的教訓,再也不去找白妞。.他幾次晚上出去閑逛,經常看到路邊的白人妓女在招呼生意,他再也舍不得花那個冤錢了。盡管她們的要價隻有四十到五十塊,那也不要了,刷一天碗還賺不到這個數那。 他的唯一消費,隻是偶然吃一頓麥當勞,因為天天吃餐館的飯有點膩了.
有一段時間,看這裏的中文報紙有消息說,紐約正在抓非法移民。他馬上辭了工,帶上了全部的錢,跑到了邁阿密繼續做工。後來,風聲不是那麽緊了,他又回到了東海岸,不過他沒有回紐約市。
那段時間,計算機開始熱門。他認識了一個台灣來的人,他毅然的辭去了餐館的工,和那個人一起開了一家計算機的公司,他放進了他的全部資金。
他們雇了十幾個人,組裝了幾千台計算機。盡管他們也賣掉了許多台計算機,但激烈競爭也開始了。
在局外人的眼裏,他是個大老板,管理著這麽多工人。但誰都不知道,每次一到開工資的時候,兩個老板就發愁。利潤太低,雇人又多,工人們的工資開完了後,他們自己連工資都拿不出來.
後來,這種競爭更是白熱化,賣一台機器還賺不到二十塊,而且積壓越來越多。從那以後,他每個星期天都到自由市場去擺攤賣計算機.。
幾個月後,公司實在不行了,關門了。他們兩人分的財產。是每人分到了幾百台賣不出去的計算機。臨分手前,兩人到中國城痛飲了一頓。半夜出來時,汽車也被人砸開了,裏麵的現金和護照都沒有了。
他的資金全沒了,又找了家中餐館做工去了。又苦幹了一年,在報紙上看到一家小外賣店在出售,價錢不高,他能付得起。他就把它買了下來。
他的身份是黑掉的,要合法化,隻有兩種辦法,一條路是等大赦,還有一條路是和美國公民結婚。為了這個身份,他已經是叫天無力,叫地無門的時候了。他多麽想要回國看看年老的父母,另外他也想做一些國際貿易。美國的大赦是沒有時間的,也許是兩年,也許是二十年。最省事的辦法,是結婚這條路.
他的小店,生意很淡,他隻雇了一個人,幾乎裏裏外外基本都要自己打點。可數的客人中,有一個白女人,經常到這裏買外賣。生意不太好,總有時間和她經常閑談。.他知道這女人是單身,雖然年齡大一些,但經過一段接觸,發現她人很善良,也善解人意。他已經開始打這女人的主意了。每次人家點一個菜,他會另外送一個菜給她。過年的時候,在那個女人的外賣袋中,放入一張精美的賀年卡。
這女人就是他現在的老婆。結婚前,這個女人提出了自己的條件;一,不按照美國的習慣,把自己的姓改稱丈夫的姓,依然保持著自己家庭的姓氏。二,不要孩子。小戴根本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本錢,所以他連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他的太太是一個大公司的秘書,工資不是很高,但交際很廣,主要是因為這個公司的老板是相當有實力的。他們同居後,她就建議他賣掉了那家小店,不要做這個每天這麽辛苦,開店時間高達十三個小時以上的工作了。隻有這樣才能和正常人一樣,享受正常家庭的生活起居。另外,她的太太給他介紹了幾位企業的老板,把他們幾個公司的計算機設備的維護管理業務接了下來,他開始開辦了一家專業計算機服務公司。
這種做美國公司生意的公司,比中國餐館業務不隻要強多少倍。他一個月的收益有時可達好幾萬,不到一年,他已經徹底脫貧了。買了幾十套名牌的西裝,皮鞋,連襯衫都是到專賣店買的。
現在剩下的唯一問題是他的合法身份,他從開始合法到非法的日期不祥,連護照都沒有。
有人說,人都是顆螺絲釘,擰在國家這台機器上。美國人也是個螺絲釘,但擰得死死的,而我們中國人擰得就比較鬆,餘地較多。他太太幫助他找了個美國律師,他提供了他能提供的所有的資料,那個古板的律師一遍一遍的看,比政府檢查的都嚴格,一點都沒有空子。就一件小事來說,他的護照遺失了幾年,根本未按時申報,現在連他的生日都無從考證。美國的律師找不出一點辦法。他索性換了一個中國律師,這律師馬上給他出主意,找當地的一家中國人的小報社,多交了幾百塊錢的手續費。他的護照丟失,當天在中國報紙上登出的護照遺失的公告證明就馬上就變出來了。美國人辦事就是死,一點靈活性都沒有,他可領教了。他的律師又幫助他辦理了一切手續,不到幾個月就辦完了,收費比美國律師還便宜一半都多。
一切手續辦完了以後,.他們辦理了正式的婚禮.
結婚後,他的太太對他非常的好,百般的體貼,也不用他做任何家務。所有的衣服都出去洗,夫婦經常在外邊吃飯,偶然在家裏吃幾次飯,也是他太太做。第二年,他帶著他的太太去了一次中國。
涉外婚姻在中國是多麽讓人羨慕。可對於我們這些身在海外的人,有一種不同的觀點。有人說,有一絲出路的中國人,也不會找外國人結婚。有一點辦法的外國人,也不會找中國人結婚。這話是話糙理不糙,不能說全對,也不能說全不對。
婚姻的雙方,是在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傳統,不同的生活習慣中成長為成人的。即使是兩個中國人合成一個家庭,雙方還要因為許多的意見不一,而發生爭吵。隻有雙方能互相容忍,這個家庭才能白頭到老。容忍不了,也就要分道揚鑣了。如果和外國人結婚,家庭矛盾的因素就更多了。尤其是美國人,瀟灑,豪放,永遠是有一塊錢,花三塊錢的習慣。他們才沒有我們中國人的那些勤儉治家的優良傳統,他們是想盡一切辦法去享受生活。小戴和他的太太原來是財務在一起,共同治家。他的太太總是把信用卡劃得不能用為止,他們的賬單大得驚人。賬單是小戴來付,有一次小戴把他太太的工資和他自己公司的所有流動資金抵上都不夠了。他太太記住他們的每個紀念日,婚慶,相識日,節日。新年也要過兩個,一個中國的新年和一個美國的新年。他們的許多紀念日,還要去國外去度假。我們住在東部的中國人,回中國的往返機票才花七八百塊美金,有時還便宜。他們僅一次到南美洲的小島,幾個小時的飛行,機票每人就三千多塊,都是坐一等艙。旅館的費用也很高,專門住靠海邊的五星級賓館。隻要過一條馬路,同樣的賓館隻是一半的價格都不去住。
小戴忍了一年多,最後在和平的協商下,還是兩人把個人的賬號分開了。小戴負責房子和汽車的開銷,他太太的工資負擔其他的開銷。
我在那裏住的那幾天,經常和小戴一起買一些房屋改造的東西。他太太隻限用幾個品牌的東西,他買的一個小櫃子的小把手就價值三十七塊錢,他們家這樣的小把手,大約是兩百多個。美國人喜歡整理房子,有時還不斷的改變內部格局,去年的壁爐在大客廳,明年就挪到小客廳了,沒準哪一天又換回原狀。每次更新都要花很多錢。
小戴這時正是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的時候,他已經融入了美國人的生活。我和他談到中國的快速發展時,他馬上會把中國的事情貶低一頓,什麽中國的食品太髒,中國人也不講文明,中國的文化是糟泊等,他瞧不上中國的業務,他認為他就是個美國人了。
他總是半炫耀的對我說,美國女人的白皮膚像玉一樣,柔軟而細密。哪裏像我們中國女人的黃皮膚一樣,沒有口味等,雲雲。
我在這些問題上有許多不同的看法,但我不願意在這些小事上爭論。他來得時間比我久的多,懂得畢竟比我多。再說,我有我的私心。我的目的是來找的出路,沒必要在這些小事上爭高低,最後還可能傷感情。所以我的大部分的時間聽他說,不常發表我的意見。
他的太太熱情的幫助我,修改找工的求職信,找了許多她認識的老板聯係,想幫我在他們這個城市找個工作。她看得出,小戴在我來了後,是多麽的高興,他希望我和他家能作為鄰居。我在國內是做管理的出身。可在美國,就憑我的這口英文,外國人的長相,誰會聘我做總裁?我明白,我很難在她的社交圈內找到工作。不過,在小戴的幫助下,我已經發現我的唯一的機會就是在東海岸,因為這裏有許多非美國人在做生意,像印度人,拉丁人,蘇聯人,中國人,和中東人等。有的生意還是相當成功的。我隻在東海岸住了一個月,小戴帶著我,已經跑變了東部的大城市,包括紐約。
我知道我的英語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一個月後,我又回到了我居住的中西部,選足了18個學分的課,全力攻讀英語了。
回去後,我和小戴經常保持著電話的聯係。他現在已經從一個無產者,變成了有產者。他的想法也是在不斷的變化。每次電話中總有新的故事。
一個人在追求一個事業的時候,會全力以赴,一旦達到他的目標後,就需要馬上開始找下一個目標。如果沒有目標,他也就慢慢的厭倦了現有的成就。電影圍城中的話最經典:“城裏的人想出來,城外的人想進去。”我看小戴,就是被現在的成就衝昏了頭腦。他學著和美國人一起做股票,直到賠了十幾萬美金,才徹底收手。這時,中國的經濟已經突飛猛進的發展起來,國內的許多成功人士,資產多的已經超過了大部分的美國人。
小戴的太太是典型的美國人的方式,他給了小戴充足的自由。從不問他在做什麽,跟誰打電話,我在他家時,我們經常是半夜回來,她也沒問過一句。為了新的發展,小戴開始回國了,開始一年一次,後來一年好幾次。
他每次打電話,都會告訴我國內的變化,那又是一個新的世界。他常在電話中談到,國內的消費是如何的比美國高,國內的生活是多麽得興高采烈,國內的小姐是多麽的溫柔。他變了,他又找回了他的自我,他已經承認他是個中國人了,盡管他已經是美國公民了。他現在熱愛祖國超過任何人,現在的中國已經是他最向往的地方。他每次回國,都和國內的許多生意人,到天上人間,王府飯店等高檔地方去消費,他的口味也越來越離奇。他炫耀的告訴我,陪他的女孩子二十四歲他都嫌大,他喜歡十九歲左右的,他簡直要發瘋。他們的一晚上的消費要十幾萬人民幣,他奢侈的過頭了。在美國,你想找個一晚上可以消費過一萬美金的地方都難找。我隻有一次,朋友請客,我吃了最貴的一頓餐,不過是一個人七十美金,我已經覺得相當高擋了。他們一頓飯幾萬人民幣,我真不明白,能吃什麽?他嘲笑我太傻了。可能我太脫節了,這些是美國根本享受不到,也見不到的東西。
他已經開始著手做些國際貿易了。他的太太還是那麽支持他,帶他參加了許多這邊的大型聚會,他認識了許多已經開始在做中國貿易的美國商人,和打算去中國做生意的商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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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久沒打電話了,我給他打了好幾次,都沒有在家,給他的手機留了言也不回。一個晚上,他終於打來了電話,告訴我他的最後決定,他準備離婚了。
不知是因為懼怕他太太的緣故,還是覺得對不起他太太的原因,他準備不當麵和他的太太攤牌,而是回國後,由這邊他委托的律師來通知他太太。他要求我保密,因為他準備半個月後去中國,走以前不能露出任何風聲。
我真的驚呆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知道,在美國這種離婚會把男方搞得身無分文的。我也不知道什麽是他的最後的結局?但總認為對他的太太不公平,這種決定也太損了吧。
我們中國人有句古語是:“寧拆一座廟,不拆一個婚”。他們的婚姻確實有很多的問題,但他們畢竟生活了這麽久。另外他是我的好友,他的生意,基本是他的太太幫助做起來的,以後沒有了他太太的支持,那些美國的商人們還會不會買他這個黃皮膚的人的帳?他們的財產又如何分配?
我們兩個在電話中有幾次很不客氣的爭論。
小戴甚至打算通過法院來離婚,他還想要得到部分房產。他們在美國的房子現在已經升值到兩百萬美金了,他打算賣掉這所房子,兩人平分這些財產。
我幾次問他一個同樣的問題:“你是否還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
我不解的問“隻有這一條路嗎?你已經太自由了,超過了所有的已婚男人,你應該在考慮一下”。
他說:“我就是要娶個中國老婆,我隻有半輩子了。我不能這一輩子,毀在這裏”。
我繼續問:”你能保證新的老婆比這個強嗎?就不怕新的老婆翅膀一長硬,就甩了你嗎?你記住,你是美國公民,和你結婚的女孩子,一結婚就有綠卡,兩年就可以入公民了,那時你就沒用了?”
他馬上反駁說:”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要是和這美國人結婚,沒準連一年都過不去。“
我喊道“:你他媽胡說八道。你能以什麽理由來離婚?”
他說“就是一句話,文化不同,無法繼續生活。”
我問道:“你們每個星期都去教堂,這麽多年你也應該是個虔誠的教徒了吧”?
他回答:“沒錯。我每個星期天去,就是為了悵悔我每個星期做的壞事,所以我每星期還得去。“
我像法官那樣的口吻問了他一句:“那你們為什麽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知道有今天,你早幹什麽來的?”
他已經不可救藥了,他說:“我太傻了,要知道會有今天,我早就離了。”
改變一個人的決定是不易做到的事情,自己改變自己所作的決定就更難了。我現在才理解到,為什麽古代的唐代皇帝李世民,是那麽的偉大;他能聽取大臣們的意見,能夠及時發現自己的錯誤決定,然後及時糾正,推翻自己所下的聖旨。
這一點對我們普通人來說是太難了。我們普通人都和小戴是一樣的心理。每當自己做一個決定,總是到處找對這個決定有力的理由,而反麵的道理誰也不願意接受。
通完電話,我馬上給我的電話公司打了電話,請求把我家的電話增加了一項能顯示來電話號碼的功能。我不能什麽電話都接了。這是因為我真怕他的太太在他離開以前,識透了他的鬼把戲。萬一打電話問我,我怎麽回答啊?另外,他回國後,他的太太將會莫名其妙的接到離婚起訴書,會不會打電話找我?如果人家罵一頓我們這樣的中國人,我不是也隻能是撿這個罵嗎。
他的太太在我離開他家後,經常和我家有電話聯係,也常問我是否找到了工作?需要什麽幫助?人真是很好。
在他要回國的前幾天,我又打他的手提電話,盼望著事情有什麽改變。他的決心已經是百倍地增強,氣憤地告訴我:“如果我要是有個中國老婆,不去度假,過什麽年,我能節省的現金五十萬都不止”。
我奇怪的問:“沒有她的幫助,你也不可能賺那麽多錢啊?”
他恬不知恥地說:“我的美國客戶是我自己發展的,我的服務好,技術高,我經營的公司,才能這麽好。不過,這破生意我早煩了,哪能和國際貿易比”。
爭論是和講道理的人,這種不講理的人,我們爭下去,也是各有道理。顯然,這次的爭論,已經失去了爭論的意義,我把電話掛了。
他臨走的前一個晚上,也是這個手機將被停機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他又打來電話。他說:“我做夢都已經在中國了。那清炒的青菜,紅悶大蝦真饞人”。
我問他:“那你今天的晚上不會自己做幾個菜,這些東西中國超市都有。”
他抱怨地說:“這家從來不用我做飯,這麽多年吃的總是一樣。我這老婆又做了幾
磅牛排,雞排。我想吃點炒青菜都沒有,隻是那一堆生菜“。
我苦笑著說:“哥們,你已經完了,徹底神經病了。前幾天你給你老婆隻是判了幾年刑,今天你準備把她給槍斃了。祝你一路順風吧”。沒什麽必要再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了,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一切都沒救了。
幾天後,他從國內給我打來電話,他正在雲南的漓江旅遊。他的離婚手續已經開始辦理了。他的太太雖然有許多不理解,但已經也雇了律師了。
為了他順利的逃婚,他回國前,還是讓他的太太送他去的機場。我的眼前又仿佛看到他們在機場,像一對深深相愛的夫婦,互相表示著愛戀,在他登機前吻別。
這個婚姻官司經曆了快兩年,他付出了幾萬美金的律師費。最後的法庭辯論和判決的時候,他回到了美國,在他曾經住過的社區外,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下了。在他已經得到了判決結果的第二天,我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到那家小旅館去看他。
我在上次離開他家之後,一年以後也搬家到了東海岸。
我看到他穿著國內製作的製服短褲,大背心,正在用計算機的QQ和國內的人聊天。他的氣色很差,我知道他遭到了最可怕的懲罰。
最後的判決結果時,家裏所有的財產都歸女方。他唯一的得到的是,他的一部兩年前他新買的淩誌牌吉普車。那部車的大部分貸款還沒有付清,仍然歸他所有。
所有的,全部的,眼睛能看得到的東西,都歸他的太太的了。這別墅,家具,所有的財產都沒有了。這是他多少年的心血和努力,現在都是人家的了。他如果再想進那座別墅,必須要得到主人的批準,否則就是違法的行為了。
他做的國際貿易生意也越來越少了,明年就全部沒有了。因為他本人在這些生意中,沒有任何投資,隻是個中間商的角色。美國的這些老板們,已經通過他,和中國的廠商直接接上了頭。實際上,隨著網路的快速發展,中間人的地位已經越來越小了。過去這些商人們,考慮到他的太太的麵子,該付給他的傭金都付完了。現在簽訂新的合同,沒有他一樣簽,他這份傭金也很難拿到了。他的專業計算機服務公司的業務,因為失去了他太太的支持,而且他又離開得太久,已經徹底沒有了。
他手上的大鑽石戒指也沒有了,還帶著那副金絲眼鏡。看上去他現在很節約,因為我注意到,連衛生間裏的牙膏,都是從國內帶的兩麵針牙膏。他這次回來,還準備把他的汽車給托運回國,據他計算,這部車到國內,把所有的貸款還清,還能賺幾十萬人民幣。我沒好意思問他,除了這點錢之外,他是否還有其他的存款?擁有幾十萬人民幣,已經在中國不是什麽大款了。
我問他,是否回到他的房子那裏再看看?他苦笑著告訴我,這個小旅館離他原來的家不遠,這幾天的每個深夜,鄰居們都熄燈後,他一個人都要走進到那個社區,走一大圈。他住得太久了,這裏的人他都認識,他不願意和這個社區的任何人再打招呼。
我從包裏,拿出了我特意給他買的手機。這是一種按分鍾計費的手機,不需要合同,裏麵有幾百分鍾。我知道他早就沒有美國的手機了,這電話是為了便於他在美國期間和別人聯係。
他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了。哥們,我用不著這個了,也沒什麽人再需要聯係了。我一會兒馬上改機票,爭取明天就回國了”。
可數的客人中,有一個白女人,經常到這裏買外賣。生意不太好,總有時間和她經常閑談。
他抱怨地說:“這家從來不用我做飯,這麽多年吃的總是一樣。我這老婆又做了幾磅牛排,雞排。我想吃點炒青菜都沒有,隻是那一堆生菜“。
?????
這個女人結婚後就不吃中餐了?破綻?
說句實話,哥們兒你寫得太好了,看你的文章是一種享受。是否真有其事已不重要。期待你的下一篇。謝謝!
Chinese MM
敘事流暢自然,讚一個. "北美男人", 哥們兒夠有才! 繼續!!!!
為人當謹慎,做人要感恩。
No, not necessary. His wife can accuse him of utilizing marriage as bridge to legalize his status. His best bet is to lose all.
看了以後,為他們夫妻難過
他說:“我就是要娶個中國老婆,我隻有半輩子了。我不能這一輩子,毀在這裏”----想要孩子和一個真正的家.
你們都是快40的人了吧? 應該理解這個啊!
對幫助過自己的人, 應心存感激.
寫的真好,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