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午。 叮呤呤, 電話響。接電話。
“我是XXX, 我是校友會的XXX。”電話傳來的聲音似乎蠻熟悉, 但名字好象和這熟悉的感覺對不上號。談話談到好一陣子後, 才意識到我搞錯了, 這位校友仁姐是第一次給我掛電話。
“你今天不上班?”
“我不上班。”
“你平時做幾天?”
“就是正常作息時間啊,周末不工作。”
“哦,。。。你現在忙嗎? 不是在中間幹什麽嗎?”
“沒有, 你請講。 ”
“你運動嗎?”
“運動, 我幾乎天天運動, 練瑜迦。 你運動嗎?”
“不運動。我過去身體好著了, 現在不行了。 晚上睡不著。 ”
“哦,睡不著?”
“是啊, 能夠睡下, 但是一醒來, 就沒法睡了。”
“哦, 醒來, 會想很多嗎?”
“一醒來, 就想那麽多事沒做了, 就想馬上去做了。”
“一醒來就真的去做事?”
“是啊。。。”
她的話語就這樣如連珠炮似的,排山倒海過來。我一直緩不過神來, 這位在腦海裏連形象也模糊的校友,第一次打電話來, 究竟有什麽事呢?
以為是想向我谘詢一下? 於是坐到椅子上,準備放鬆地聽她說說, 校友會的校友們往來不多,心靈交流一下也不錯, 幾回校友會的聚會好象都沒聽到人們說起心中的什麽;其實並非出於職業本能, 而是出於個性的本能,有時我喜歡進入別人世界。 但是, 很快地, 她的話題卻轉了。她開始對我說起, 她以後要給我推薦客人, 需要心理評估報告。這好啊。然而聽著聽著,我的一股小氣好象被竄撥上來了:
“他們主要是工傷要求賠償啊,夫妻團聚移民啊, 其實誰都知道,去谘詢下精神專家, 能改進什麽? 不能。 但既然法庭要求專家意見,隻好去要一個了。 ”
心理評估報告雖然是件很掙錢的事, 但是卻不是我很愛做的事。 尤其是給華人出報告。她不說倒好,一說倒撩起了我的火。
也許是一個小留學生,好幾年曠課,出勤率不夠,卻好象不知道後果似的,到學校準備報移民部了,趕緊到處找移民公司, 精神科專家。碰到這種情況, 你忍不住想問, 你先前幹啥去了?各種各樣的理由, 卻不知道,最大的一個理由是:你的情緒已經到了不能自理的地步了!你的思維已經堵塞到必須用忘掉後果來維持運轉。不知道不知道, 隻知道的是: 一切問題都來自於外界。於是到東窗事發,開始繼續希望動用種種後門手段,打點外人, 糊弄製度。等到麵質後承認自己情緒不能自理了,開始現出另一個根本原因:害怕承認自己有情緒問題, 因為以為那就是神經病,或者不管怎樣,什麽問題都可以有, 可以是沒有錢的問題, 不能移民的問題,但不可以是自己最主要的器官:心靈出了問題。
如此愚民,氣煞我也!想幫都幫不上。那麽好吧,你愛撒錢你就盡管撒錢,寫心理評估的報告我按標準最高一檔收錢。 你必須自作自受!
話說回頭,我的這位校友。當我努力想向她說明這個道理的時候, 她一次次截斷我的話。 她似乎在努力表達她也是專業人士,在表達她的專業人士威嚴。。。 後來,她馬上又提到一周以後另個政治捐款宴會, 希望我參加, 話語中又說那隻是校友會的聚會, 隻是想和我聊聊。因為幾次校友會的聚會都沒有看到我。 這我倒不是不相信。可是我還是有些被她搞糊塗了, 她究竟找我做什麽呢?
或者, 隻有這樣解釋一下:她真的是好高效率啊!
校友的姿態讓我聯想到另外一個類似的AGENT工作人員的作派。他的電話語言沒有任何一般澳大利亞的禮貌,聽起來如氣勢洶洶:“你周末不工作?我昨天晚上給你留言你怎麽不回啊?。。。我給你了, 你看著辦吧!”
他們是生活在一個怎樣的世界中呢?在他們的世界中, 晚上也不能放鬆, 柔暖下來,也必須以高效率將所有生活的空攔將出去。他們的世界中沒有心靈問題的存在,因為他們的世界中也許心靈根本就不存在。存在的隻有外界的物,那些麵子,不管是富豪還是專業人士, 當然最主要是錢。他們的思維是線性邏輯的,所以他們感覺不到別人的感覺,除了那些商業上可以被利用的感覺?比如說幾句恭維的話語?因為其實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感覺。 於是他們隻好永遠失眠下去, 並堅信這無法改變。
真的是好硬好硬啊, 當我寫著以上這段文字的時候,我都漸漸地感覺到我的語言也堅硬起來。 大約堅硬就是這樣傳染開去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詞語: 黑鐵時代。
世界開始的時候是黃金時代。那時候,人們和自己的本質親密無間,那時候, 沒有空洞,於是任何一個平凡的瞬間都是陶醉般的喜悅。人們無需麵具, 無需奔忙,正因此他和他的同伴也親密無間。後來到了白銀世紀, 空洞開始出現。傳說中最有趣的是, 據說,在
青銅時代左右,正是史家所說的軸心時代, 世界的不同角落, 幾乎同時出現了一些偉大人物, 希臘的蘇格拉底,印度的釋枷摩尼,中國的老子,耶蘇基督。。。他們是一些少有的保有了黃金時代記憶的人, 於是他們向人群宣講黃金時代的記憶, 力圖幫助人們回憶起那一切。。。。
而今天我們是在黑鐵世紀。 個人愈來愈變成與他人分離的個人,因為他們和自己的本源的分離,他們不得不尋找一些替代物, 因為替代物的對本源的模仿性質,它們不能滿足人的需求, 於是使的追求循環不斷加快,在加快中失衡。。。
好了, 不管這時代是黑鐵時代如何,這篇文字寫完了。 我就告別這黑鐵。 去回到我的黃金去也。 嗬嗬。
我是學半導體物理的.我是稀裏糊塗走到今天的.你現在的職業是近似於佛洛衣德的心理分析與治療?看了你的文章,還以為你本科就修的是心理學呢.真的佩服, 慚愧,我是很懶惰的一個.至今還是那個本科.居然被新加坡公司請了過來.現在"奔四"的年紀啦,好象有點相通去混個PART-TIME MASTER.隻是不知道能堅持否?!
成長的路上,充滿困惑.也許有些想請教你,不知是否冒昧?不知你可願賜教否?也許我的問題很普通,但對我一點不一般.
哦, 你學enginee的啊! 我第一個本科學位是化學啊.不過我立誌要改專業的. 在國內怎麽改也改不成. 但到了澳大利亞, 改成了. 曆盡艱辛啊. 所以做中國人, 不容易.
我的工作確實非常特殊而有意思. 時而上天堂, 時而下地獄....
它逼人看人生黑暗的一麵,於是逼的結果是, 你終於從中看出一些光明來.要不你就完了. 於是你就有點點得了"武功秘籍"的自得.
梅花香自苦寒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