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嘯而去,雪紛至遝來,我在風雪中奔跑著,穿越著冬天,穿越著寒冷的本相。
沒有什麽是跑不過去的,——道德的路障,法律的壁壘,輿論的丘壑,原來都可以退避三舍,成為九十裏外不入流的風景。
此時的我,腳下沒有過程,隻有目的;此刻的我,心中沒有別人,隻有愛人。
到了五環下麵北去的馬路旁,我伸出手,向著沒有車影兒的遠方,高高地舉起了起來。
好不容易來了輛迪,卻把我當成了透明人,唰地一聲在我麵前開了過去。
好不容易又來了輛迪,卻把我當成了空氣,唰地一聲又飛馳而去。
終於又有迪過來了,我心中委屈著,暗自憤懣地喊了聲“事不過三吧”,對著車子就衝了過去。
車子吱嘎地一聲,刹在了我的麵前。司機十分講究分寸地搖下玻璃,從剛好眼睛那麽寬的縫隙中看著我,說妹子,你要自殺也得長長眼睛啊,這今天可是我第一天開出租上路,總不能讓我剛上班就凶星當頭、招來血光之災吧?!
我聽了,便用手捋了捋眼前散亂的頭發,把它們抿到耳後,然後對著車裏笑著說,這位司機大哥,我知道這個鍾點大家都忙著找地兒吃午飯,空車不空胃,但我急著去看一位病人,是因為打不著車才來“扒車”的,能不能麻煩聽起來也是北方人的您,先送我一程?
“你去哪兒呀?”——他這回落下窗,用圓鼓鼓的眼睛打量著我,——那雙眼睛白多黑少,一對眼珠像兩個隨時都可能脫離軌跡掉下來的彈珠一般,令人不安。
我說我要到南城中日合資醫院看病人,地址就在南城區醫院的左配樓裏。不塞車的話,離這裏頂多二十多分鍾的路……——我用手比劃著遊說著他,可不知為什麽,自從我看清了他那雙嘰裏咕嚕的眼睛後,腿腳便開始趑趄不前地猶豫著。
然而想到有那麽個人,也許這會兒正躺在手術室裏的無影燈下盼著我,我還是咬了咬牙,扶著他為我打開的車門,上了車。
“這荒郊野外的,你怎麽一個人滿臉大汗地站在道邊兒啊?”——濃烈的煙臭味撲麵而來,我屏住了呼吸。
我說我跑來著。——隻說完這幾個字,我就趕緊從雙肩包裏掏出紙巾,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整理著臉,擦著那上麵的雪水和汗水,很忙乎的樣子。
他聽了,就朝著我的方向望了一眼車外麵空曠的荒野,說你跑什麽,後麵有人追你啊?
我說沒有,是我自己想跑的。——說完了這句後,我差不多就沮喪到想跳車的程度了——因為我發現他原本配合著打舵的雙手,現在隻有一隻留在了方向盤上,而在我這側的那隻右手,已撂在了我拿著紙巾的左手背上——
“沒人追你?——那妹子,我來追你吧!——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估計說的就是像我現在一樣,一見到家鄉人,就禁不住來電那回事……”
我激靈地就是一個冷戰,然後暗自對著自已說:夜路走多了,難免見到鬼;打了那麽多次迪,這次看來真是遇人不淑了。我沉住氣,一邊說司機大哥,你的手放動錯了地方,應該放在這裏才是;一邊反手拎起他的袖口,將它放回方向盤上。
然後我回過頭來,飛快地掃著我麵前操作台的上方,想看看他的司機證號碼和舉報電話,這才發現原來除了幾塊舊抹布外,上麵是光禿禿的一片。——我恍然間就是一身冷汗,頃刻間明白了這輛頭上閃爍著“出租”燈的黃色小車,不過是個克隆迪士。
還沒等我縷清頭緒,他的手再一次伸向我,直觸到我毛裙下穿了緊身襪的大腿上,我全身火信子一般地起著雞皮疙瘩。
對著蒼茫的郊野想了想,我忽然就抓住了他的手腕,轉過身來說:這位大哥,請你放尊重些!就不怕我現在打電話到110報警,告你開黑車還猥褻女乘客嗎?!——我說著,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他說妹子,你敢打電話,我就敢把車子順著旁邊這土道開進荒野!——警察來之前,讓你有好看!
我說開進荒野幹嘛?!——那多麻煩,不如來個痛快的!——我說著,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子力氣,傾過身去抓住方向盤,往路邊的一個廢橋墩子上猛轉過去……
“哎!妹子,妹子!你這是幹什麽?!——這可是我第一天正兒八經出來混,為家裏的老婆孩子掙口飯吃,你可不能跟我玩兒命啊!——我剛才那樣做,不過是想逗引逗引你,你怎麽還當真了你!”——他用胳膊奮力地阻擋著我,拚命地解釋著。
我麵色決絕地看著他,想大喊一聲狗雜種,說你知道嗎?我愛的人得了絕症,我也不想活了,正好抓你來當個墊背的!——但良久後,我卻聽到自己從咬破的嘴唇中,僅僅吐出了六個字:停車,讓我下去!
……
兩分鍾後,經過了一場驚嚇的我,呆呆地坐在路邊郊線車站的石凳上,心中帶著緊張之後的虛脫感,茫然地對著遠方。
一隻流浪狗疲憊地走過來,望了望我,坐下。我不作聲,用靜靜滑下的眼淚,跟它打了招呼。
然後我聽見我無聲地問它說:可憐的小東西?你被誰拋棄了呢?
然後我又聽見自己替它無聲地回答:沒有人拋棄我,是我弄丟了我自己。
……
半小時後,我終於拖著因為穿著高跟鞋奔跑而疼痛不已的雙腳,站到了幾天前我出院時結賬的住院部窗口。
我俯過身去,對裏麵說能不能幫我查一查,看是不是有位叫歐傑森的先生在這裏住院?
沒想到過來回答的人就說:“哎,這不是小辛嘛!——你怎麽剛來啊?——對了,你那天出院後沒多一會兒,那位替你交押金的歐先生就進來了。”——我仔細看過去,原來是那天我出院結賬時,跟我調侃說笑的老醫生。
我說謝謝您了醫生,我總算沒走錯地方。
“那天看到他時,剛開始那會兒我還以為他是來看你的,就告訴他你剛剛出了院,不料他笑了笑後就對我說,他是來辦理住院手續的,因為要做個大手術。——另外還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應該是他開刀的日子……”——她說到這裏,忽然間就收起了笑容。
我按照她的指點上了樓右耳的樓梯。轉過樓梯口處,我看見端頭手術室門上的紅燈,正脆弱地閃亮著,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嚨處。
突然就有護士出來,對著門外的椅子上的人說,請問誰是王媽媽的家屬?
王媽媽?——我跟著她的眼光尋過去,這才發現門外兩端的椅子上,並沒有我害怕遇到的那個女人的麵孔。
“請問護士,裏麵手術的病人,不是一位姓歐的先生嗎?”——我打斷那位護士,沒有禮貌地大聲插話。
她不搭理我,把幾個站起來的病人家屬攏到一起,小聲地嘀咕著什麽。
又有一個推著器械車的護士從後麵出來,從我旁邊經過,奔著樓梯口的電梯間而去。我突然醒過神兒來似的,跑了幾步追上去,說請您等一等,我是想問問,歐先生在哪間手術房裏手術?——我----我-----是他的一位親屬。
“哦,你說的是那位叫歐傑森的歐先生嗎?”
我點點頭。
“如果新的血漿還沒有到,他這會兒應該還在他的病房裏吧。”
“你說什麽?!——血漿?!”——我大吃一驚。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謝大俠的鼓勵,一定加油!
我們都等著你的文章。加油!
http://blog.wenxuecity.com/blogview.php?date=200909&postID=23927
這就去看紅塵的新作
今天發嗎?壇子上見哈
謝謝武帝。
那首歌補貼歌詞了。謝心心的關心,紅塵沒事,現在天天跑你家看你,我休息一段時間,靜下心來寫點東西,學學做貼,還在伸長脖子等你的散文給我朗誦。:))
秋雪有一篇散文,昨天朗誦了,做好貼了,這是鏈接。
http://blog.wenxuecity.com/blogview.php?date=200909&postID=23927&page=1#mark
辛露外柔內剛的個性在這章被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了。為辛露也叫個好!上帝可憐這對戀人,保佑他們平安相愛吧!
頂你頂你再頂你!
辛苦了。
和紅塵一樣,心懸在半空。
待會兒去看你們啊
喜歡‘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子力氣,傾過身去抓住方向盤,往路邊的一個廢橋墩子上猛轉過去……’
寫的好好好精彩
仰望采心好文采,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