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為何先恭後居？可能要蝕把米

奧巴馬突然在對華政策上擺出一付貌似凶狠惡劣的姿態。

　　中評社香港2月9日電（作者　熊玠）奧巴馬總統上任剛進入第二年（1月20日），突然在對華政策上一變而擺出一付貌似凶狠惡劣的姿態。從1月21日開始一連燒出四把火：（一）嚴厲指責中國幹擾穀歌在中國的作業﹔（二）軍售台灣；（三）宣布月底奧巴馬將接見達賴喇嘛；（四）向北京施壓，促使人民幣升值。這不但是先恭而後倨，其轉變的速度也實在驚人費解。

　　筆者個人認為，這些轉變雖然有不同導因，但以內政上的考量與需要最為迫切。簡而言之，這一切都是由於1月19日麻州（Massachusetts）為已故聯邦參議員愛德華、肯尼迪（民主黨）遺缺補選的結果所產生的震撼。

　　在這次補選中，名不見經傳的共和黨人思考特、布朗（Scott Brown）高票當選，不但是打破了麻州曆來民主黨掌控的傳統，而且在本屆國會推翻了民主黨在聯邦參議院的戰略優勢。理解美國政治微妙的人，知道這代表選民對民主黨高度不滿以及共和黨在2008　大選失敗以來再度強勢抬頭的跡象。由於這個震撼（見下），奧巴馬不能再忽視來自共和黨與一般議論對他一年來嚴厲的批評與指責，因而須作某些重要政策上的調整，波及到他的對華政策。

　　在我們探討為何有這樣劇變以前，須先簡短溫習一下奧巴馬上任第一年對華政策親密之緣由。

　　奧巴馬上任第一年對華政策密切的道理何在？

　　奧巴馬於2008競選總統期間，已目睹了華爾街的崩潰以及因此而帶來的美國經濟蕭條與全球的金融海嘯。舉世均遭受震撼，唯有中國一支獨秀。除了擁有二兆餘相當於美元的外匯儲備以外，它的經濟仍以近9%的增長率連續增長。所以在他2009年1月20日就職以後，認為美中關係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係。無論在控製全球氣候轉變、防止核武器擴散、或是挽救全球經濟複蘇，美國均須要與中國密切合作。再加上，華爾街的崩潰證明了放縱式的“自由經濟”模式已喪失其曆來的權威性。更使舉世對中國的發展模式刮目相看。他深知美國如要恢複它往日執世界牛耳的地位，不但須要得到太亞地區的支持，而且非要取得中國的青睞不可。

　　奧巴馬去秋走訪東亞之用意即是為此。他在參加亞太經合會（APEC）年會以後，又特地參加了東協國組織的峰會。還自祤為第一個美國總統參加該組織的峰會，切強調美國也是一個亞太國家。其目的乃在沫滅以前（自1967以來）美國忽視該組織的惡跡與不良印象。而他在繼G20峰會以及在亞太經合會場合已經會見了中國胡錦濤主席以後，還要堅持去訪華三日再與胡主席密談的用意，也是由於這個緣故。

　　在奧、胡會麵以後發表的《中美聯合聲明》中，可以看出奧巴馬訪華的真正意願與他所期望的效果。第一，這個文件將“全球穩定與繁榮的眾多重大問題”定為中美兩國的“共同責任”。第二，中方表示接受美國是一個亞太國家，“歡迎美國作為一個亞太國家為本地區和平、穩定、與繁榮做出努力”。

　　這個《中美聯合聲明》，刻畫了奧巴馬在他上任後要極力改善與增進美中的“夥伴關係”的玄機。該文件中除了列舉中美在全球事務上應攜手合作項目之外，還特別強調台灣問題在中美關係中的重要性。“雙方重申，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這一根本原則是指導中美關係中的中美3個聯合公報的核心”（並未提美國國內的“台灣關係法”）。

　　1月19日民主黨在麻州敗選後奧巴馬的四麵楚歌困境

　　麻州的補選，原先沒沒無名的共和黨人布朗被選上繼任民主黨已故耆宿肯尼迪參議員遺缺的結果，首先在於它打破了本屆美國參議院內民主黨60對共和黨40的投票結構。民主黨在參議院的多數，已經不能阻擋共和黨以行使每個參議員均具有的冗長演說（filibuster）的權力，來阻撓表決程序的了。民主黨要推動的立法議案，將因此受挫。除此以外，更嚴重的是，麻州是美國新英格蘭區的核心州，也是美國自由主義者的老地盤。現在連這個自由主義的堡壘都被保守的共和黨攻破了。可說對民主黨與奧巴馬本人皆是一個曠世警鍾。

　　何況，在該次競選中，為了支持民主黨競選人蔻可立（Martha Coakley），民主黨還動用了兩個重量級人士為其站台助選。一個是肯尼迪參議員的遺孀（Victoria Reggie Kennedy）以及奧巴馬總統本人。沒想到連奧巴馬親自“禦駕親征”也未能挽回大局。這是因為奧巴馬在全國的民調支持律已大幅下降（由原先70%多跌至50%；另有58%認為他執政表現越來越糟）。

　 另根據民調，在麻州補選參加投票的選民，有63%的人說，美國政府嚴重脫離軌道。有3/4的人說他們要送布朗進聯邦參議院，為了要增強共和黨實力以對抗奧巴馬。這些民調結果，對於民主黨來說，無異是今年11月國會期中選舉的一個桀運惡兆。所以奧巴馬不得不對此嚴加正視。

　　奧巴馬於麻州敗選後政策之調整波及其對華政策

　 基於這種體會，奧巴馬在麻州補選後立即行動。除了召回老班底（即幫助他入主白宮的競選團隊）應戰年底的國會期中選舉以外，立即在政策上作某些緊要調整。在內政上特別注意經濟複蘇以及幫助中產階級與窮人等等。雖然在外交上的調整，不隻有對華政策，但美中關係牽涉到美國國內政治良深。譬如，美國10%的失業問題，很多人歸咎於美中貿易的逆差、以及很多美國境內就業機會全輸送去了中國（甚至還有人認為中國人儲蓄率過高、對美國貨品購買律太低。導致美國迫來品滯銷！）。所以，有必要先拿中國開刀。

　　何況，自奧巴馬去年就職以來，共和黨與國內保守勢力對他最嚴厲的批評，幾乎全集中在他對中國之“軟弱”與表現無能。這些批評主要集中在以下四點：（1）他自始至終沒有譴責中國的人權問題；（2）在對台問題上，沒有堅持在《中美聯合聲明》列入“台灣關係法”為美國對台政策的主導；（3）他拒絕接見達賴喇嘛，是他懼怕中國的具體表現；（4）在訪華期間沒有向中方抗議北京控製人民幣升值問題。由諸此，在外交調整上，才有以上所提的“四把火”。茲逐一分析如下：

　 第一，穀歌風波，可以牽強說是涉及中國鉗製境內媒體與言論自由的問題。故美國挺身而出，為穀歌“伸冤”。可稱是美國政府沒有在人權問題上向中國低頭。穀歌雖在1月12日宣布有意將其在中國之網站關閉，並退出中國。原因是除了中國的審查製度外，還有最近遭受到一連串的駭客攻擊。但在七天以後的1月19日，穀歌已宣布決定不退出中國市場，更在它網站的“黑板報”上宣稱所有關於穀歌要退出中國的報導“全屬虛構”。

　　盡管如此，在麻州民主黨敗選的兩天以後，國務卿喜萊莉在華府演講，宣稱將提升“網路自由”為外交重點。並很尖銳地宣告美國將助世人衝破網路鐵幕，並要求北京徹底調查穀歌被駭事件。喜萊莉還語帶威脅地說美國要幫助中國的網民“翻越審查牆”。這種跡近幹涉他國內政的恐嚇，很明顯是講給美國保守派與傾向共和黨的民眾聽的。再過了兩天（1月23日）白宮也有同樣嗆聲響應。一位資深白宮官員對外宣稱，奧巴馬總統對穀歌在中國的網站被駭非常困惱。而且對中國一味的否認至為不滿。
　
　　第二，對台軍售。為了應付與平息美國國會的友台議員（多數是共和黨），奧巴馬特別迅速地在1月25日通知國會他對台灣新一輪軍售的決定。據報，這批武器可能包括UH－60黑鷹直升飛機、愛國者三型防空飛彈，以及台灣防衛通訊網路相關裝備。這項軍售雖然說是前總統布什早在2001年批準軍售台灣110億元部份武器的分階段執行，但發生在北京最近才警告美國軍售台灣將惡化中美關係（甚至導致雙方軍事交流中斷）的不久，不得不令人質疑奧巴馬的動機何在。如果他不是刻意要破壞美中關係的話，那這種提高姿態正是作給美國國內大眾看的，用以克服一般對他在外交（與國防）上“太過軟弱”的嚴厲指責，殆無可否認。何況，在美國政府汲注大量資金以挽救銀行以及金融界其他機構以後，這次對台軍售的64億商機，對美國麵臨國庫空虛的邊緣，似乎也不無小補。

　　第三，接見達賴喇嘛。雖然在2009全年美國的藏獨與宗教團體要求奧巴馬接見達賴喇嘛的壓力，從來沒有斷過，但奧巴馬因心心願願要確保其訪華圓滿，一再不願遽而決定。在他11月去訪中國以前，最後一次婉拒是9月。由於達賴喇嘛用的理由是以一個諾貝爾獎得主求見另一個諾貝爾獎得主，所以奧巴馬婉拒的說法不是不見，而是目前不方便，容後再說。所以，這一“容後”拖了相當時間，似乎不能再拖了。乃有今年二月底接見的說法。但白宮一直還不肯確定時間，更不願意透露接待的規格。這表示奧巴馬對此事並不熱衷。一半是考慮到中國的感受。另一半是他本人顯然並不看重接見達賴喇嘛。很顯明地，他對此事相當勉強。主要是須要照顧公關與安撫美國的宗教團體（與它們所擁有的票數）。

　 第四，施壓人民幣升值。我們應該記得在去年11月11日奧巴馬訪華之前夕，中國人民銀行第三季貨幣政策執行報告已宣布未來進一步建立人民幣匯率機製時，將結合國際資本流動和主要貨幣走勢變化。意即今後人民幣將與美元脫鉤。即人民幣價值將在更大成份取決於國際市場貨幣兌換的大趨勢而決定。解除美國人先前認為中國將人民幣死釘在美元上，造成他們認為中國在“操縱”人民幣的兌換律。

　　假如我們沒有健忘的話，人民不幣緊釘美元一事，已經不是問題的問題。而奧巴馬仍在2月3日表示將以強硬姿態敦促人民幣升值。他應該知道自1979中美建交以來的每一個美國總統跟中國打交道都學到的一點。即越是美國公開對中國施壓，越會遭到中國的拒絕。所以，奧巴馬這樣公開的宣布，如不是自欺欺人，就是故弄玄虛，以應公關的需要；企圖在年底期中選舉為民主黨多拉幾張票而已。

　　結束語

　　按照以上分析，自從今年1月21日以後美國對中國放的四把火，沒有一個不是姿態重於實質。而在每一個問題上奧巴馬政府姿態轉變，都與民主黨在麻州1月19日補選的失敗休戚相關。因為那是對民主黨在年底期中選舉敲了一個預告警鍾。如以上所言屬實，那麽中國不但應該“處變不驚”，而且也知道如何拿捏正確因應之道。國內也許還有人認為：奧巴馬的轉變，是由於美國懼怕中國崛起的威脅，所以要嚴加防範所致；因此中國也當更挺直腰杆嚴陣以待地對著幹。假如那樣，正好會造成親者痛仇者快的結果。有沒有想過，中國的崛起是在奧巴馬去年（2009）一月上任以前早已開始？奧巴馬也深知道此點。也正是為了這個原因，他才在上任後對中國特別友善（已如上述）。既然中國崛起不是2010一月才開始，那麽為什麽奧巴馬對華政策的“冷凍”偏偏在今年1月21日以後才開始呢？對此問題仔細想想，定有頓悟。

　　現在我還要加一點，即奧巴馬這四把火中，其所能達到的效果會有彼此抵消的問題。譬如，他要逼使人民幣升值；甚至有意用軍售台灣作為對北京施壓的杠杆。其最終目的乃在幫助美國經濟複蘇、製造更多就業機會。可是北京已宣布由於美國對台軍售，決定要懲罰那些製造武器銷售去台灣的美國製造廠商。譬如波音公司就是其中一個，因為波音旗下的子公司McDonnel Douglas製造的“魚叉反艦飛彈”，即包含在這次對台軍售案中。波音本是中國航空工業最大的國外客戶。30年來中國已向波音采購了巨額的飛機與零件以及服務。中國如停止向波音繼續采購，漁翁得利的將是法國的空中巴士。所以，奧巴馬所為，等於是為法國製造了就業機會。這豈非是一個大諷刺和大笑話。至於這個諷刺與笑話在美國選民心中會起何等效果，雖然還是未知數，但奧巴馬的如意算盤，可能被中國民間俗諺“偷雞不成蝕把米”說中了。

　　（作者是紐約大學在職終身教授）